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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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每個工作的夜晚,都要舉行數以千計的聚會。其中多數是規模一般的宴會,酒會,或是三五搭檔一起玩牌。也有些更新
一些:聚在某人家裏觀看一部租來的錄像片,向附近街區的女士兜售
發
慾的內衣褲或其他用品。今晚同時有兩個聚會與耐德有關。
舉行其中一個聚會的地點,是那幢人稱12號的氣勢不凡、體現着裝飾派藝術風格的大樓。它的主人哈加德醫生今天早晨才從外地匆匆返回。很難確切知道他在這次聚會中扮演什麼角:主人,旁觀者,還是貴賓?不過,故意
惑旁人,隱瞞自己扮演的真實角
,正是哈加德醫生在這類聚會上的一貫做法。
作為主人,他闊綽大方,舉止得體,不用藉助任何語言,就能把熱情待客的意思表達得淋漓盡致。但在西方人眼裏看來,他的所作所為未免過於出格。在任何一個西方國家,主人待客時大抵都應出點可資談笑而又無傷大雅的小小紕漏;或是忘了哪個客人的名字,或是加入飲料的冰塊突然告缺。他們應該服飾整潔,卻又不能過於考究,致使男賓覺得自己衣着寒傖,女賓懊悔自己出門前沒有戴上貨真價實的珍珠項鍊。
身為著名眼科專家的哈加德醫生,他那光彩照人的翩翩風度和室內華麗鋪排的陳設,已經使所有在場的客人目眩神。他的胖乎乎的
子和孩子——五個胖姑娘和一個胖兒子——平時難得陪他來倫敦。於是,他那人見人愛的妹妹萊娜,便儼然以女主人自居。她比哈加德小10歲,且有一種成
嫵媚的風韻,宛如安拉培植的一朵鮮花。豐滿的柔
,圓圓的眼眸,豐腴但不顯得臃腫的身段,裹在一襲手工織造的布裙裏,輕薄如綿紙,瑰麗如大漠上空的晚霞,走起路來打着旋兒,煞是好看。
“肥的羊羔
脯。”一位西方記者曾經私下這樣評論她。也許這是他滿含妒意説出的氣話,因為萊娜和其他虔誠信奉伊斯蘭教的女主人一樣,總是將幾乎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女賓身上。
不管在什麼場合,參加穆斯林聚會的客人大多為男。伯特、凱福特,其他幾個體格強壯、肌
發達的男人,以及幾名男僕,在一個個房間穿梭走動。一位法國律師和他的時髦
子,一位身材矮胖、一臉病容的意大利製片商和他的情人,都是各自分開活動,互不接觸。
三名艦隊街的記者來到這裏,驚訝不已地看見客人們在呷桔汁。伯特連忙將他們領進旁邊一個早已擺上威士忌和杜松子酒的房問。其他客人中有一對名叫馬加林的教授夫婦,他們專門研究含油岩層的勘探。
加上萊娜,出席聚會的總共只有四位女士。與在場男賓相比,她們的人數實在太少。如果南希-李-米勒在場,或許還能稍稍緩解男女比例的嚴重失調。現在已經8點半了,可她還沒有面。
彷彿存心想使男多女少的現象更加引人注目,萊娜招呼幾位女士聚集在客廳的另一端,她們着三種不同的語言,試圖找到共同的話題。男賓中唯一想打入這個小圈子的就是那位意大利製片商。他不時站在萊娜身後,將一隻掌心汗濕的蒼白小手搭在她渾圓的肩頭。兩隻凸出的眼珠渾似蛙眼,直勾勾地挨個打量對面的女士,彷彿要看透她們目光中藴含的意味。接着他移開視線,只顧用手貪婪地撫摸萊娜,直到鬆手的最後一刻。
弗蘭契夫婦參加的聚會在肯辛頓的科林斯宅邸舉行,這裏是美國大使館的二號人物下榻的宅邸。
羅伊斯-科耐爾的前任生有三個子女,這個五口之家在這裏住一層樓仍顯得綽綽有餘。不知科林斯宅邸被美國大使館買下之前作何用途,不過它的底層肯定一直用於招待客人。高高的天花板俯視着兩個寬敞的大房間:左邊的房間可以開舞會或宴會,右邊是一個舒適的書房,一排排書架做岸直立,需要攀上嵌入牆內的摺疊式扶梯才能夠到頂層。
和衣冠楚楚的哈加德醫生不同,羅伊斯-科耐爾早已適應了寬鬆隨意的着裝風格。他往往挑一件微微褪的老式桔
花呢上裝,氣派瀟灑地穿在身上。或者上身一件藏青便裝,下身一條淺灰長褲。
此外他對男女人數的平衡也格外留意。凡是像耐德那樣的使館工作人員,一律請他們攜夫人同來。美國一所常藤名牌大學①的校長因夫人身體欠安只能獨自前來,羅伊斯便安排他與美聯社的瑪麗-康斯坦丁結伴,她是幾個每次必來的記者之一。剛剛從途經倫敦的美國國會議員公費旅遊團
身的一男一女兩位客人,在羅伊斯心目中是再合適不過的一對伴當。
①美國東北部哈佛、哥倫比亞、耶魯等八所名牌大學。
鑑於吉蓮-蘭姆也受到邀請,而羅伊斯又特別不願讓任何人以為她是自己的女伴,為此他特意關照簡-威爾“專門跟我跳舞”同時正式充當女主人,這樣就剩下為吉蓮物男伴的問題。湊巧客人中有一位他大學時代的同窗好友大衞-多伊爾,也許相貌比他還要英俊,過着比他還要優裕閒適的獨身生活,自然是合適的人選。此人來倫敦為bbc攝製一部系列電視片。
一切都是隨心所,即興發揮,難怪羅伊斯吃不准他這樣一廂情願地幫人找伴結對,是否能產生理想的效果。其實,他低調處理這個每月一度的社
活動完全是另有原因的,有些是出於別有用心的考慮。
低調處理正是羅伊斯的一貫風格。客人光臨這種似乎一點也不莊重,而是顯得隨便親切、宛如置身家中的聚會,往往會拋開一切戒備心理。對於那種好像沒有主題、沒有目的,只是讓你處處受到一種自然
溢煥發出來的友好親情的聚會來説尤其如此。羅伊斯指望簡能營造出令人舒心愜意的氣氛,同時又要確保大家彼此相識,不僅互相叫得出名字,而且還知道各自的職業。
這裏提供的餐飲服務,如耐德所説,是第一的。火腿和火雞都是按照科耐爾家族祖傳食譜烹製,切成大而均勻的薄片,從弗吉尼亞州空運到倫敦。魚
香菇餡餅則是在廚房裏現做,裏面加入一些
油般光滑柔軟、吃起來有螃蟹和蘆筍香味的餡料。為了準備這次的招待會,除了通常由一位名叫費希科克的司膳總管和五名菲律賓人組成的原班人馬,羅伊斯又另外增加了一位倫敦最負盛名的酒吧掌櫃。這位名叫努安的愛爾蘭人不僅能記住客人想喝什麼牌子的酒,而且能揣摩他們的口味。努安在安放了一張長餐桌的書房坐鎮。僱用努安這樣的臨時人手,全是由羅伊斯自己掏錢。這就使他的個人預算大大超支,存款所剩無幾。不過努安的出
表現證明他如此破費還是划得來的。
“哈格雷烏斯先生,”眼見這位閒話專欄主筆面走來,努安悄悄對他説“你那慷慨好客的主人特意為你準備了一瓶芝華士。”午餐還在肚裏撐得難受、卻又準備痛飲一醉的哈格雷烏斯,豎起一
手指搖了搖。他和這位酒吧掌櫃是相識多年的老友,因為在凡是有他吃白食的倫敦一
招待會上,都是由努安擔任調酒師。
“努安,”他的音調比以往壓低了好幾度“如果你對我稍有了解,就該知道我頂討厭蘇格蘭混合酒。一口,麥芽酒最過癮;小口抿,科涅克白蘭地最適宜。不過,對我這樣一個喜歡喝個一醉方休的酒罐子,你儘管去拿度數最高、喝了喉頭起火、眼中
淚的威士忌。”
“我的天,科耐爾先生最不稀罕這個了。”他説着,疑惑不決地取出凡愛特姆科凱。
“我倒喜歡這個。也許你覺得它太醇和了?”哈格雷烏斯看他往杯裏斟入少許。
“這得經過實驗才能清楚。我們得開展科學研究。”他接過酒,口裏囁嚅着:“説到知識…”努安眯起雙眼:“我這兒有一兩則傳聞提供給你的專欄,事關一位先生——”他停了停“哦,是位女士——再來點波爾多白葡萄酒怎麼樣?”哈格雷烏斯信步走開,大口喝着酒,壓
沒有“開展科學研究”的意思。儘管午餐以來他剛開始喝第一杯酒,卻已經暈暈乎乎地差一點和耐德-弗蘭契
面撞個滿懷。他抱歉不迭地問對方賠不是,説到興頭處忽然一怔:怎麼自己只顧目不轉睛地盯住勒維妮的兩隻
房,居然沒向耐德瞧一眼。
在哈加德醫生舉行的招待會上,伯特的主要職責就是照顧那些好酒貪杯的西方國家的客人。他們喝得酩酊大醉時,説的出格話、做的出格事是沒有哪一個穆斯林能夠諒解的。
伯特從事了大半生的政治活動。早在12歲那年,他就在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溜過法蘭克福停車場上昏昏睡的列車員身邊,用力一搬道岔,使一列貨車和停在一邊的市郊往返列車猛然相撞。他積多年之經驗,對西方民族和穆斯林民族的特
瞭如指掌,深知只要西方人出言稍有不慎,就會説出聽起來似乎並無惡意,實則能讓穆斯林怒火中燒的話。
兒時以來,驅使伯特投身政治活動的指導思想始終未變:幾種結合在一起、或許有點相互牴觸的樸素觀念。撫養他長大的外祖母——一位格温和的女人,始終記得一次大戰以後德國工人公社那些未能實現的美好理想——使他
受到壓在社會底層的廣大民眾心裏的一種理想主義情緒。此外他又接受了只有暴力才能為他們找到出路的觀點。他父親是個脾氣暴躁的醉鬼,平時總是握緊拳頭,身藏兇器,與人鬥毆從不吃虧。對於一個正在尋找人生真諦的幼稚心靈,這無疑表明:只有出手最狠,最少憐憫的人才能成為贏家。
他發現那些曾經與自己共過事的阿拉伯青年骨幹分子普遍認同這種看法。他和他們似乎天生意氣相投,都心照不宣地默認唯有暴力才能解放自己的觀點。在他和凱福特目前的合作中,這一觀點主要還是用語言表達,然而一到本星期,就要用子彈加以具體闡釋。
不過,在場的客人此刻便已到一陣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一家通俗小報的記者就被哈加德搞得下不了台。此君多喝了兩杯,竟然將“聖戰”説成是伊斯蘭世界當前的目標。
“尊敬的先生,”哈加德微微發育的嘴
,神態儼似一位用松香擦抹琴弓,準備向帕格尼尼①挑戰的小提琴大師“我們不能總是停留在通俗小報標題的水平上,什麼‘駭人聽聞的人間慘劇,18歲的母親吃掉剛剛生下的嬰兒。’”①意大利著名小提琴家、作曲家(1782-1840)。
“是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