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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三回殺強賊村民齊上陣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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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喊不要緊立刻就從北邊跑過來二十多人。這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似的滿頭滿臉都是油汗。他們也不理會這爪是誰種的更沒看種瓜人一眼就在瓜地裏折騰上了。有的人摘了就啃;有的人嚐了一口覺得不甜隨手就扔在了一邊。秦鳳梧高叫一聲“哎哎哎你們怎麼連個價錢都不問這不是要明搶嗎?”哪知他不説話還好一説話竟讓那姓常的認出來了“哦?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不就是在船上的那小兔崽子嗎?哼哼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還是讓老子們給逮住了。你們那一羣人都在哪兒呢?”他這麼一説秦風梧也認出他們了趁着那姓常的得意洋洋沒有警覺的空子他抓起一個甜瓜就砸了過去回頭又向弘曆他們待著的地方飛跑。一邊跑一邊還大聲叫着“不好了那幫強盜又來了!”那個種瓜人其實不是別人正是在南京因為賣孩子被弘曆救下的王老五。他剛才聽孩子一説遇上了那位公子就想立刻上前去接可沒想到強人們比他早了一步。恩人遇險他能夠不去救援嗎?

王老五悄悄地對女兒説“杏兒我在這兒盯着你快跑回去對你媽説讓她快點想法子。”弘曆他們幾人正在樹下納涼説話也在等着秦鳳梧買回來的爪。突然從那邊傳過來一陣大呼小叫的聲音。轉臉一看就見秦鳳梧從高粱地裏鑽出像了瘋似的朝這邊跑來。他口中還喊着“抄傢伙快抄傢伙響馬又來了!”這時他正在上着一個土坎兒不小心絆倒了也就幾里咕嚕地滾了下來。他顧不得擦擦臉上的汗水和泥土着説着“四爺賊人太多咱們趕緊朝那邊村子裏跑吧!”就在這時只聽高粱葉子刷刷亂響一羣土匪辮盤在脖子上手持刀槍已經湧了上來。劉統勳見他們不過就是二十來人算算自己這邊的力量還能夠支撐一會兒。便説“主子讓温家的斷後邢家兄弟們護着您我們全往村裏撤!”那一方常掌櫃的倒不急於進攻他站在大路中央手進嘴裏打了一個胡哨。稍等片刻他又打了一聲。這次那邊也照樣回了一個哨音。兩隊強人聯繫上了就見高粱地裏刷刷啦啦的一陣響動之後又傳來匪徒的呼喊聲。幾個騾夫全部嚇壞了劉統勳大叫一聲“快跟着我們一齊走。敢私自逃跑者立刻大打死!”温家的和嫣紅、英英早已結束停當下了轎跟着弘曆朝前走着。温家的一見強人漸漸離得近了便高喊一聲“餵你們聽説過山東端木家嗎?你們這樣窮追難道是要搶端木老爺子的鏢嗎?”那個常掌櫃縱聲大笑“別騙老子了端木家還會接鏢?他老人家已經封刀三十年了你還敢打着他的旗號來嚇唬老子?不過我聽説你們裏頭有個小妮子暗器打得不錯我在這裏着肚子硬挨她能在三鏢之內打中了我我們就橋走橋路走路!”英英早把那合棋子兒準備好了可是她看了又看太遠了自己沒有把握;嫣紅也在手裏扣着彈弓和鐵丸温家的卻沉靜地從譬裏取出一個紙包來裏面是一疊打磨得雪亮的蟬翼鐵鏢。她笑着説“既然你不信我們是端木門下那就給你送個信好好看看吧!”説着她把手中鐵鏢輕輕一捻那鏢像蜻蜓一樣直飛高天但卻只是在常掌櫃的頭頂打旋而不肯落下。温家的小聲對嫣紅説“還不動手!”嫣紅見那常掌櫃的正分神看着頭上飛着的小蜻蜓便心領神會一彈弓就把鐵丸過去。英英也抓了一把棋子兒撒向那常掌櫃的。哪知這些玩藝雖然在他肚皮上打中了五六顆他卻仍然是神自若像本就沒那回事兒似的。啊!原來他練的是外家功夫!只是彈弓和棋子兒打不倒他那支飛着的鐵蠟蜒卻讓人眼花鐐亂。它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越旋越快越旋勁兒也越大。常掌櫃的伸手想抓住它可剛一動手就被它一口咬着了指頭;一閃身頭頂上又被掃中了一下鮮血立刻就了出來。那蟬翼鏢竟像是長了眼睛一樣追逐着常掌櫃使他越跑越遠一直等到鏢的勁兒用完了他才站住了腳步。

温家的又取出一枚蟬翼鏢來説“怎麼樣你信不信它是端木家的獨門暗器?”常掌櫃的拱手施了一禮説“既然是端木老人家派人保的鏢小子哪怕有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想要了。但跟着你的那個小白臉卻和我們有仇。你把他留下自己走路吧!”温家的淺淺一笑説道“他就是我們的鏢主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此時那個黃水怪的弟子在船上吃過虧的黑三卻在一旁鼓動着“常哥別聽他的。你不信別人還能信不過我鐵頭蚊?那個小白臉值五十萬銀子呀!我們黃哥要想獨還能輪得上你老兄?再説這幾個婆娘點子再硬也頂不住我們這四十多號人哪!常哥你要放明白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有這個店兒了。”温家的叫道“姓常的你是山東龜頂寨的黑無常吧?前年八月十五那天你不是還去給端木老爺賀節了嗎?你難道為了一趟鏢就想把所有的武林朋友全都得罪了嗎?”黑無常知道這女人的話絕對不是一句空頭的恫嚇。誰只要開罪了端木家那他就別想在江湖上站住腳!可是五十萬銀子呀這誘惑又確實太大了。他黑沉着臉想了又想終於要孤注一擲了“上!***殺光滅淨心裏清靜!”這一句話説出來眾土匪就“噢噢”地叫喊着又衝了上來。

邢家兄弟在前邊開路保護着弘曆温家母女在後邊用暗器阻擋着土匪們的進攻。他們且戰且退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就在這千鈞一之際突然村子裏鑼聲急急地響了起來。只聽人喊狗叫本就聽不出來了多少人又喊的什麼話。劉統勳看到形勢不妙連忙説“看那邊有個土地廟保住四爺退到那裏去。”土地廟到了這裏暫時還沒有被土匪們佔領。弘曆等人定睛一看原來這還是間新建不久的小廟也只有正中的一座大殿。院子裏兩棵大槐樹分居在廟門兩旁。弘曆知道這地方早就遭水淹沒了大概是回家的人們剛剛蓋起來的所以才處處都顯得倉促草率。進到廟裏後邢家四弟兄緊緊地把住了殿門温家的娘仨卻目不轉睛地盯着廟門口。他們想就是有三四十人來攻這裏怎麼也可以抵擋一陣了。

正在息未定之時忽聽廟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也有刀劍的碰撞聲。温家的不敢大意便縱身躍上房頂這一看竟不大喜過望“四爺我們有救了。這裏的鄉民們忠義他們已經和土匪們動上手了!”原來剛才那個叫杏兒的女孩子急急忙忙地跑回村裏對母親説“娘快在南京救了我的那位公子被土匪們圍住了正在那邊兒打着呢!”王老五的婆娘本來就是個利索人她一聽這話不敢怠慢三步兩步就跨到外頭衝着歇涼的村民們就喊起來了“喂!鄉親們咱們在南京遇上的那位公子爺有難了都快出來幫忙救救他吧是男人的就不能忘記了他的大恩大德呀。那些個強盜王八龜孫們才只有二十多人咱們都快出去打他們呀!誰要是不去就是忘恩負義就是‮子婊‬養的!”她這麼一叫哪家能不出來呀!他們這個村子裏的人其實早就跑光了而且大都是跑到了南京也大都是弘曆讓李衞和範時捷資助回鄉的。一聽恩人遇難哪個不爭着出頭?一面篩鑼打鼓地叫人一面起了鋤頭、鐵鍁、斧頭、鐮刀和大紛紛湧到村外。土匪們此時正在商量着怎麼去攻那個土地廟就被鄉民們圍了個水不通。這些土匪們單打獨鬥倒都是高手怎奈他們面對的是一羣心齊膽壯的莊稼漢子呢?倉促之間竟被打得落花水四散奔逃。黑無常急得破口大罵又親自上前進攻這才穩住了陣腳。混亂間王老五出扁擔便打一下就正打在那個黑三鐵頭蚊頭上。黑三還算聰明就地一滾便逃了出去。

弘曆此時已從廟裏出來在看這場奇異的戰鬥。他立刻就看出鄉民們雖然勇敢但一來是沒有領頭的只是在各自為戰;二來又沒有任何對敵作戰的經驗。他知道只要土匪頭子一明白過來將隊伍稍加整頓再重新殺回那後果將不堪設想!想到這裏他大喊一聲“邢家兄弟們你們全都上去不要讓他們氣也不要留下一個活的!”四兄弟聞風而動抖擻威風就殺了過去。趁着土匪們心慌意亂之際一下手就砍翻了五六個。其餘強盜見勢不妙便一鬨而散地漫着莊稼地四散奔逃。劉統勳又大喊一聲“打呀不要讓他們跑了。主子説了拿住一個土匪就賞田十畝!”鄉民們一聽這話更是來勁兒了。他們一齊行動在青紗帳裏窮追敵寇。邢家兄弟卻盯死了黑無常他跑到哪裏四兄弟就追到哪裏。追着追着黑無常一個不留神竟然掉進井裏去了。其餘的人見頭領已經不見哪還有一點兒鬥志;加上地形不跑都不知向哪兒跑也全都束手就擒了。只有被王老五打倒的那個鐵頭蚊黑三卻趁着人們不注意溜得無蹤無影。

弘曆當即立斷把土地廟暫作監房挑出十幾名壯鄉勇幫着邢氏兄弟看守。他自己又親自問撫卹受傷百姓每家每口不管出人多少全都按一人七兩放賞銀。這一下忙壞了劉統勳也喜壞了鄉民們。他們放翻了兩口豬宰殺了五六隻羊就在王老五的院子裏擺酒設筵。此時滑縣縣令程榮青也已聞訊趕來幫着收殘局。眾人高高興興地吃喝着打鬧着無不手舞足蹈興奮異常。有的人早已喝得紅光滿面酩酊大醉了。

等人們散去之後滑縣縣令程榮青來到弘曆面前請罪説“奴才早就接到了田制台的憲令也沿着官道佈置了一下。可是卻沒想到王爺竟走了小路。我們太草率也太荒唐了。王爺在奴才治下出了這樣的事情讓奴才辯無可辯請王爺落。”説着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弘曆還沒有答話便瞧見王氏送上了熱巾杏兒則端着洗腳水雙雙走了進來。他笑着接過巾來擦了擦臉又將腳泡在盆裏一邊洗着一邊説“這不怪你他們都是一羣外省過來的寇。這次強人們突然襲擊多虧了槐樹屯的鄉親們義勇兼備奮勇殺敵才使匪徒們全軍覆沒的。這也是貴縣平裏教導有方功勞也還是你的。”弘曆説話時那個叫杏兒的小丫頭已經在為他腳了。他誇了一句“好一個伶俐丫頭!”轉過臉又對程榮青説“你就按我剛才説的宗旨來處置這個案子並且申報給鏡。至於我也在難中之事你一句也不準提!聽明白了嗎?”程榮青連忙説“這…奴才怎敢貪天之功…”

“就這麼説!”弘曆擦擦腳舒適地站起來説“所有人犯你明天一早就把他們全部押送回縣要嚴加審訊不得寬縱。”説完他便起身走到院子裏揮着扇子遙望着天上的星河眾人也只得跟着出來規矩地站地旁邊。

劉統勳進前一步説“四爺那個黑無常已打撈出來了。這個人奴才以為應該由我們帶走。”

“嗯?”弘曆好像沒有聽清但又像是在緊張的思考着。秦鳳梧也説“四爺這一夥強賊苦苦地追殺四爺您必定是受了誰的指示。我們帶走他由四爺您親自審問不也可消消氣嗎?”弘曆卻已經想好了他看着程榮青説“此仇豈有不報之理但卻不能這樣做。貴縣就報上一個‘匪諢號黑無常者被鄉民誅殺’也就是了。”程榮青直到這時才明白四爺並不想張揚自己遇難的事。這樣一來匪被殺匪眾全殲不全是縣裏的功勞嗎?這可真是天上掉下來個餡餅正砸在自己頭上便喏喏連聲地退了下去。弘曆命令邢建業“把那個黑無常帶到這裏來!”弘曆回到房子裏見王老五一家都垂手在侍立着便笑了笑説“快不要這樣。現在我們彼此都知道了身份也就多了些形跡;可你們是主人我是客這不又擺平了嗎?”王氏上前福了兩福説“王爺話可不能這樣説。您不但救了我們全家就連這槐樹屯裏的鄉親有一多半也是您救出來的人哪!所以您不但是貴人也還是我們的恩人。”杏兒不言不語地走上來端來了一盤削好皮幾的甜瓜。她小聲地對弘曆説“這是我剛在井裏冰過的涼着呢!爺您就趁這涼勁兒吃了吧。”弘曆拿起來咬了一口果然是沁涼香甜。他高興地撫着杏兒的辮説“好丫頭你娘太疼你了不然的話跟我上北京去要不了幾年就出息了。”王氏連忙接口説“爺您這是説的哪裏話我們全家都在想着這一天呢!痴妮子爺要收你去北京享福還不快點兒磕頭?”杏兒連忙趴在地上磕了無數個頭起身就把弘曆換下的衣服全都抱走了。

邢建業把黑無常帶了進來王家的人見此情景也忙退了出去。劉統勳見弘曆給他遞了個眼便坐了下來問道“黑無常你知道今天犯了什麼罪嗎?”那黑無常卻不屑地一笑説”我知道不就是殺頭的罪嘛。説實話從走黑道的那一天起我就時時準備着這一天。呸!他***二十年後…”

“又是一條好漢是嗎?”劉統勳搶過話頭説“可惜呀你的罪不是一般的殺人越貨也不是一刀就能逃過去的。你是謀害而且謀害的是當今萬歲駕前的皇子四阿哥、寶親王爺!你自己掂量掂量能逃過一剮嗎?”黑無常驚呆了。他向上邊看了一眼只見弘曆穿戴得整整齊齊手搖摺扇正對着自己微微地點頭他那清華的神韻中帶着威嚴也帶着龍子鳳孫的高貴。黑無常愣怔了一刻才説“事情既然已經做出來再説什麼也全都晚了我認命就是。”弘曆卻突然在一旁了一句“黑無常聽説你是出了名的採花大盜是嗎?”黑無常急了“誰説的?你叫那兔崽子站出來我和他對證!我黑無常殺過官也劫過鹽船但是我從來就不糟蹋女人!凡是黑道上的人誰都知道我的子。要不然我也不敢去赴端木家的筵席!從小的時候起爹爹就教我説做強盜是天作孽而玩女人則是自作孽。別看我在黑道上混可我們也有自己的規矩。不信你只管去查查到一宗就剁碎了我餵狗!”弘曆聽他説得真切便有意地渲染説“其實人犯了罪是殺頭是凌遲碎剮都算不了什麼酷刑。明朝時宦魏忠賢當國動不動就把人剝了皮去。劉統勳你知道是怎麼剝的嗎?”劉統勳一邊琢磨着弘曆話裏的意思一邊説“奴才知道明朝是有剝皮酷刑的。先把人殺死再從容地剝皮然後揎草風乾。”秦鳳梧卻説“那是平常人乾的。魏忠賢可不是這樣他是活着剝皮的。行刑時先用熱瀝青澆灌全身再用涼水一就能一塊塊地剝下來。皮雖然剝掉了可還能再活十二個時辰呢!”聽他們説得這樣可怕連躲在裏屋的嫣紅姐妹都聽得心驚跳。黑無常的臉馬上就變得雪白他低着頭看着地下可兩條腿卻不由得籟籟抖只是強自鎮定着一聲不響。

弘曆説“佛説世上有不可救之心卻無不可救之人。你不肯自作孽就還有一點兒人。”他看着已經被打掉鋭氣的黑無常又説“我很賞識你不肯採花這一條打算給你一條生路你以為怎樣?”黑無常聽這話音自己還有一線生機。他突然翻身拜倒失聲痛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