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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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瞄準的不是她,她知道。
跪在中箭男人旁邊的莉安娜站起來。有人取來斗篷蓋在男人臉上。他死了,母親。她的聲音顯得很累,他落地的時候就死了。就算我當時就站在他的身邊你已經盡力了,女兒。死亡無法治療。阿格瑪走近一步。母親,如果附近有白斗篷殺手,或者闇黑之友,您必須容許我派人護送您。至少送到河邊。如果您在石納尓境內受傷,我就不能活下去了。請您回到女客樓去。我會以我的生命確保那裏受到保護,直到您準備好離開。放鬆,她告訴他,這道擦傷不會延誤我一刻。是的,是的,我會很高興地接受你的人的護送直到河邊,如果你堅持。但是,我也不會讓這事拖延英塔大人一刻。在號角找到之前,每一秒鐘都必須珍惜。阿格瑪大人,你現在離開去指揮你的戰士吧?他點頭接受。這一刻,如果她開口索要法達拉,他會雙手奉上。
艾梅林又回頭看着英塔和他身後的戰士。她沒有再看嵐。嵐驚訝地看到她忽然出了微笑。
我打賭,伊連的大獵角行動沒有如此出人意表的送行儀式。她説道,但是,你們的行動是一次真正的大獵角行動。你們的人數少,移動迅速,卻也足夠完成你們必須做的事情。我要求你,石諾瓦家族的英塔大人,我要求你們所有人,排除萬難,找出瓦勒尓之角。英塔從背後出寶劍,親吻劍刃。我以生命和靈魂、家族和榮譽,向您發誓,母親。那麼,出發吧。英塔一甩馬頭,想着堡門馳去。
嵐一腳踢在紅的馬肚上,跟在已經衝出堡門的隊伍後飛奔而去。
艾梅林的槍兵和弓箭手並不知道庭院內發生的事情,他們從堡門開始建起人牆,往城鎮裏延伸了一段距離,口都帶着塔瓦隆之火的標誌。她的鼓手和號手在堡門旁邊等候,準備當她離開時加入隊伍。在身旁盔甲的戰士身後,羣眾擠滿了堡壘前的廣場。有些人見到英塔的旗幟之後開始喝彩,其他人毫無疑問以為這是艾梅林殿下離去的隊伍前鋒。在嵐的身後,廣場上的歡呼聲越來越響。
嵐追上英塔時,路的兩邊是屋檐低壓的房屋和商店,更多羣眾沿着石板路站在路邊。有些人也開始歡呼。馬特和珀林本來一直跟着英塔和洛歐騎在隊伍的前面,但是,嵐追上來之後,他們倆就故意落後了。如果他們兩人不肯讓我靠近足夠的時間開口説話,我要怎麼道歉?見鬼,馬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快要死了。
常古和尼島不見了,英塔突然説道。他的語氣冰冷而憤怒,同時也在顫抖。我們清點了堡壘中的所有人,包括活人還是死者,昨晚點了一次,今晨又點了一次。他們倆是唯一失蹤的。常古昨天負責看守地牢。嵐緩緩説道。
尼島也是。他們負責第二班。他們兩人總是在一起,就算他們必須換班或者加班。事情發生的時候,不是他們值班,但是他們一個月之前還參加了台温隘口的戰鬥,當阿格瑪大人的馬匹倒下,半獸人把他團團圍住的時候,是他們倆救了大人。現在,居然發生了這種事。闇黑之友。他深深了一口氣。一切都在分崩離析。一個騎着馬的男人擠過街道兩邊站着的人羣來到英塔身後。從他的打扮看來,他是一個鎮民,身材瘦削,臉有皺紋,一頭灰
長髮。他的馬鞍後面捆着一個包袱和水瓶,
帶上掛着一把短刃劍和一把有凹口的破擊劍,還有一
子。
英塔注意到嵐的目光。這是胡林,我們的嗅探者。不需要讓艾達依知道他的存在。你得明白,並不是因為他做的事情有什麼見不得人。國王在法莫蘭僱傭了一個嗅探者,在安可多也有一個。只不過,艾
達依對於她們不理解的事物都不太喜歡,而且他還是個男人他的能力當然與唯一之力無關。啊!你來跟他解釋吧,胡林。是的,英塔大人,那男人回答。他在馬鞍上向嵐低低地鞠了一躬。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大人。叫我嵐。嵐伸出手去。過了一會兒,胡林咧嘴笑了,也伸出手來跟他握手。
如您所願,嵐大人。英塔大人和卡金大人並不介意跟我們打成一片阿格瑪大人當然也不介意但是他們説你是一個來自南方的外地王子,而有些外地的貴族對於他的領地中的每一個人都很嚴格。我不是什麼大人,到了現在,我至少得把這個誤會澄清,我只是嵐。胡林眨了眨眼。如您所願,大啊嵐。你看,我是一個嗅探者。到這個安息為止,我已經當了四年嗅探者了。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説過這種職業,但是,我聽説有少數人跟我一樣。這種能力是緩緩地出現的,我在人人都聞不到有不妥的地方會聞到臭味。我過了一整年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我可以聞出暴行的味道,謀殺,傷害。我聞到它們發生的地方,聞到那些行使暴行的人留下的氣味。每一種氣味都不一樣,所以不會混淆。英塔大人聽説了我的事情,就僱傭了我,為國王執行正義。你可以聞到暴行的味道?嵐問道。他不由自主地盯着那男人的鼻子看。那是個普通的鼻子,不大也不小。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可以跟蹤那些人,比如説,謀殺了另一個人的人?憑着氣味?是的,大啊嵐。這些氣味會隨着時間而淡化,但是,暴行的規模越大,就能留得越久。比如説,我可以聞到十年前的戰場的味道,雖然曾經參戰的人的氣味已經消失。在滅絕之境附近,半獸人的氣味幾乎永遠不散。半獸人除了殺人傷人之外沒什麼別的事可做。不過,如果是酒館裏的打架,也許折斷了一隻手臂那種氣味過幾個小時就會消失。我明白你不想讓艾
達依知道的是什麼了。啊,英塔大人對艾
達依的看法是正確的,願光明照耀她們啊嵐。曾經在卡里安,一個艾
達依把我她是棕結的,但是我發誓,在她放我走之前我一直以為她是個紅結給關了一個月,試圖查出我是怎麼辦到的。她不喜歡不知道的
覺。她老是一邊喃喃唸叨,這是古老的能力再次出現,還是新生的能力?一邊盯着我看,直到你以為我在使用唯一之力。幾乎連我都開始懷疑自己了。但是,我沒有發瘋,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只是聞到而已。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茉蕾的話。古老的屏障開始削弱。我們的時代將會分崩離析,遭遇鉅變。古老的事物再度現世,新生的事物陸續出現。我們也許會見證時代的終結。他打了個冷戰。這麼説,我們會靠你的鼻子追蹤那些偷走號角的人。英塔點點頭。胡林驕傲地咧嘴笑了,我們會的啊嵐。我曾經追蹤一個殺人犯到卡里安,還有另一個,追到馬勒墩,把他們抓回來接受國王的正義。他的微笑退去,不過,這次的任務是最艱難的。謀殺的氣味很難聞,殺人者的痕跡都是它的臭味,然而,這次他皺了皺鼻子。昨晚參與的有人類。一定是闇黑之友,可是,你不能憑着氣味分辨一個人是否闇黑之友。所以我會跟蹤半獸人和類人的氣味。而且,還有某些更糟糕的,他的聲音越説越小,變成了皺着眉頭的自言自語,但是嵐仍能聽到。某些更糟糕的東西。願光明助我。他們來到了城門前,剛出城門,胡林就
着微風揚起了臉。他的鼻孔張開,厭惡地哼了一聲。這邊走,英塔大人。他指着南方。
英塔很驚訝。不是朝着滅絕之境走嗎?不是的,英塔大人。呸!胡林用袖子擦着嘴巴,我幾乎可以嚐到它們的味道。它們往南走了。那麼,艾梅林殿下説得沒錯,英塔緩緩説道。她真是一個了不起的英明女人,應該得到比我更優秀的人的侍奉。追蹤氣味,胡林。嵐轉身回頭看着城門裏,沿着大街可以看到堡壘。他希望伊雯會平安。奈妮會照顧她的。也許這樣更好,就像快刀砍亂麻,快得來不及覺痛苦就已經結束。
他跟在英塔和他的灰貓頭鷹旗幟後面,往南而去。風漸漸大了,儘管太陽高掛,吹在他背後的風仍然寒冷。他覺得,風裏有笑聲,微弱而嘲諷。
伊連。盈月空中,照着濕、黑暗的街道,這裏仍然因為白天的慶典遺留下的興奮而熱鬧非凡。只要再過幾天,大獵角行動就會開始,到時將會舉行據説是在傳奇時代舉行過的傳統盛大慶典。這是獵角者的節
,跟著名的舉行
遊詩人大獎賽的天問節[1]混合在了一起。一直以來,天問節上最大規模的賽事,都是講述大獵角傳奇最出
的
遊詩人比賽。
今晚,遊詩人在城中的宮殿宅邸之中表演,那裏是偉人和權貴的娛樂之地,也是來自世界各國的獵角者尋求光榮的地方就算找不到瓦勒尓之角,至少可以得到在歌曲和故事之中傳頌的不朽名聲。那裏將會演奏樂曲,跳舞,有扇子和冰塊驅散今年第一次真正的炎熱。但是,街道上,在明亮月光照耀的悶熱夜晚裏,也擠滿飲宴狂歡的人們。每一天、每一晚都是狂歡節,直到獵角者出發為止。
戴着面具、穿着奇裝異服的人從貝樂杜門的身邊跑過,不少人穿得頗為暴。他們邊跑邊唱歌叫喊,六個人一羣,然後分散成一對對傻笑着拉着手的人,然後又聚集成二十人的喧鬧小羣。空中,焰火噼啪作響,金
、銀
,在黑
夜空中爆發。城裏的焰火匠人數幾乎跟
遊詩人一樣多。
杜門不太關心焰火,也不太關心獵角。他正在前去跟幾個也許想殺死他的男人見面。
他穿過架在城中許多運河之一上方的花橋,走進伊連的港口芬芳區。運河散發着過度濃重的夜壺氣味,花橋的附近從來沒有見過花的影子。這一區散發着來自造船廠和船塢的纖維和瀝青氣味,還有酸腐的海港泥巴味,全都因為幾乎濕得滴水的炎熱空氣而惡化。杜門沉重地呼
着;每次他從北方國家回來時,都會有令他吃驚的事情發生,儘管他是在這裏,在初夏的炎熱伊連之中出生。
在內河貿易之中,他常常用短劍保護自己的船隻不受強盜侵擾。此刻,他一手提着一短的
子,另一隻手放在短劍劍柄上。在這狂歡之夜裏,攔路賊不少,因為有錢而又喝醉的目標很容易找。
然而,他是一個肩膀寬闊肌結實的男人,穿着樸素的外套,沒有一個出來尋金的人覺得他足夠富有值得冒險挑戰他的個頭和
子。當他從窗口灑出的燈光下經過時,少數可以看清他模樣的攔路賊都縮到一旁直到他走遠。
他有一頭長及肩膀的黑頭髮,跟只在下巴上留着的長鬍子一起圍成了一張圓臉,但是,這張臉永遠都是那麼強硬,此刻更是繃得老緊,就像是他打算破牆而過。他要去見幾個人,他並不樂意。
更多狂歡者唱着走調的曲子從他身邊經過,酒水扭曲了他們的歌詞。瓦勒尓之角。我的老祖母啊!杜門陰鬱地想,我只想保住我的船而已。還有我的命。願幸運之神保佑。
他推門走進一家旅店,店子的招牌上有一隻白條紋大獾以後腳立起來跟一個帶着鐵鏟的男人跳舞。店名叫做輕鬆大獾,雖然就連旅店老闆尼達西都路也不知道這名字是什麼意思;伊連裏就是一直有一家叫這個名字的旅店。
旅店大堂燈火通明而安靜,地板上有木屑,一個音樂家輕輕地在一把十二絃琴上彈奏一首海族的悲傷曲子。尼達不容許他的地方有任何騷動,他的侄子比利的個頭足夠大,可以一手夾着一個男人丟出門外。水手、碼頭工人和倉庫工人會到大獾來喝酒或者聊天,玩石棋或者飛鏢。此刻,大堂只是半滿;就連喜歡安靜的人也被狂歡引出去了。談話的聲音很輕柔,但是杜門聽到他們在談論獵角,還有穆蘭迪人抓到的那個偽龍神,以及被塔蘭人一路追趕到黯河丹的那個偽龍神。似乎,人們不知道究竟希望偽龍神死好一些,還是塔蘭人死好一些。
杜門歪了歪嘴。偽龍神!命運之神保佑,最近沒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不過,他並不真的關心偽龍神,同樣也不關心獵角。
矮胖的女店主把頭髮盤在腦後,一邊擦拭一個酒杯,一邊目光鋭利地留意着她的店子。她沒有停下手中的活兒,甚至沒有真正地看他,但是她的左眼瞼垂了下來,她的目光朝着角落裏坐在一張桌子旁邊的三個男人斜去。就算在大獾裏,這三個人也很安靜,幾乎有點陰鬱,他們帶着鈴形天鵝絨帽子和深外套,
口部位刺繡着一條條銀
、猩紅
和金
的條紋,在其他客人的樸素衣着之中很顯眼。
杜門嘆了口氣,在角落裏的一張空桌子旁坐下。這次來的是卡里安人。他從侍女手中取了一杯棕啤,長飲了一口。當他放下酒杯時,那三個穿着條紋外套的男人站在他的桌旁。他略略做了個手勢,告訴尼達他不需要比利的幫助。
杜門船長?他們三人打扮一樣,看不出什麼區別,但是,説話人的語氣中有某種語調令杜門覺得他就是領頭。他們似乎沒有武器;儘管他們的外套很漂亮,但他們似乎不需要武器。他們那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上有一雙十分冷酷的眼睛。飛的貝樂杜門船長?杜門略略點頭,那三人不等招呼就自行坐下了。同一個人繼續説話,另外兩人只是看着,幾乎眼都不眨。是保鏢,杜門心想,雖然穿得很漂亮。他是什麼人,要有一對保鏢保護他?杜門船長,我們有一個人必須從梅安到伊連去,要僱傭你的船。飛
是一條河船,杜門打斷了他,她的吃水線很淺的,也沒有深水航行需要的龍骨。這並非完全正確,但是對於沒出過海的人來説足夠了。至少,在特爾之前是足夠的。他們越來越聰明瞭。
那男人似乎完全不在意這段話。我們聽説,你打算放棄內河貿易。也許會,也許不會。我還沒決定。不過,他其實已經決定。他不會再往河
上游行駛,不會再回到邊疆,儘管塔蘭那裏有許多絲綢。光做石納尓的
皮和冰胡椒的生意不值得。跟他聽説那裏有偽龍神也無關。但是,他又一次疑惑,為什麼會有人知道。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然而其他人就是知道。
你在梅安很容易就可以靠岸。船長,你當然願意為了一千個金幣沿着海岸線跑一趟。杜門不由自主地睜大了雙眼。這個價錢是上一個價錢的四倍,足以讓人目瞪口呆。這麼多,你想讓我送什麼?梅安第一夫人嗎?那麼説特爾終於把她得要出逃了?你不需要名字,船長。男人把一個皮革大錢袋和一個封起來的羊皮信紙放在桌上。他把錢袋推過桌面,錢袋沉重地發出叮噹聲。那折起的羊皮信紙上的圓形紅
封蠟上引着卡里安的光芒四
的旭
圖案。先付兩百。為了一千個金幣,我認為你不需要名字。把這封信封蠟完好地
給梅安的港口負責人,他就會再給你三百,把你的乘客
給你。當你把乘客送到這裏時,我會把其餘的款項給你。只要你不試圖查探乘客的身份。杜門深
了一口氣。幸運之神啊,就算只有那個袋子裏那麼多的報酬,也已經值得跑一趟了。而一千,足夠他花三年有餘。他懷疑如果自己再稍加刺探,會得到更多暗示僅僅是暗示這趟航程是伊連的九人顧問團和梅安第一夫人之間的一次秘密
易。第一夫人的城邦實際上只不過是特爾的一個省,她毫無疑問希望能得到伊連的協助。而伊連有不少人認為現在是再打一場戰爭的時候了,特爾在與狂暴之海的貿易中佔據了太多份額。如果他過去一個月裏沒有見過跟這三個人類似的人物,那麼這更像是一個誘捕他的陷阱。
他伸手去取那個錢袋,説話的人抓住了他的手腕。杜門怒視着他,但是他平靜地回敬他的目光。
你必須儘快出航,船長。天空出第一線曙光我就出發。杜門低吼,那個男人點點頭,放了手。
那就第一線曙光吧,杜門船長。記住,有判斷力的人才能保住命花錢。杜門看着那三人離去,然後皺眉看着眼前桌子上的錢袋和羊皮信紙。有人想要他往東去。不論是特爾還是梅安,只要是向東,都一樣。他猜自己知道是誰想這樣做。可是,我仍然沒有他們的線索。誰知道誰是闇黑之友?但是,他知道自從他離開馬勒墩往下游返回時,闇黑之友就一直在追殺他。闇黑之友和半獸人。這一點他可以肯定。真正的問題他甚至一點頭緒都沒有是為什麼?遇到麻煩了,貝樂?尼達問道,你看起來像是剛剛見過半獸人。她吃吃笑起來,這聲音跟一個她這種身材的女人相比很不相稱。跟大多數從來沒有到過邊疆的人一樣,尼達不相信半獸人。他曾經試圖説服她那是真的;她很喜歡聽他的故事,卻認為全都是虛構的。她也不相信雪。
沒事,尼達。他解開錢袋,挖出一個硬幣來,看也不看就丟給她,請每一個人喝酒,直到這錢花光,然後,我會再給你一個。尼達驚訝地看着那個硬幣。是個塔瓦隆錢幣!你現在跟那些女巫做生意了嗎,貝樂?不是,他沙啞地回答,我不做那種事的!她咬了咬那硬幣,然後迅速把它進了闊
帶裏。啊,是個金幣。反正,我懷疑那些女巫不像有些人形容的那麼壞。我對多數人都不會這樣説。我認識一個做貨幣兑換的人可以處理這種錢幣。你不需要再給我錢了,今晚這裏客人不多。你要添酒嗎,貝樂?他木然地點點頭,雖然他的酒杯仍然幾乎是滿的,她走開了。她是一個朋友,不會把見過的事跟其他人説。他坐着,盯着那個皮革錢袋。另一杯酒送來了,他還是沒能讓自己打開它瞥一眼裏面的硬幣。他用一
長滿老繭的手攪動着它們。燈光下,裏面的金幣閃閃發光,然而,每一個金幣上面都印着見鬼的塔瓦隆之火。他飛快地把錢袋綁好。這是危險的硬幣。一、兩個也許可以掩人耳目,但是這麼多一起會讓多數人產生跟尼達剛才説的一樣的想法。城裏有光明之子,雖然伊連沒有立法
止與艾
達依的貿易,但是如果被白斗篷聽説這事,他會連見地方官申訴的機會都沒有。這些人的設計讓他無法收了錢卻留在伊連。
杜門在那裏坐着擔憂時,飛的大副亞林瑪丹走進了大獾。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樣子長得像鸛。此刻,他眉
低垂幾乎碰到了長鼻子,走到船長的桌旁。卡恩死了,船長。杜門皺眉瞪着他。他已經有另外三個船員死了,每次他拒絕一個要求他往東航行的委託,他的一個船員就會死去。地方官沒有任何行動;他們説,夜晚的街道很危險,水手又是一班
魯愛吵架的人。地方官很少費神理會在芬芳區發生的事情,只要沒有值得尊敬的市民受傷。
但是,這次我答應他們了呀。他喃喃説道。
不僅如此,船長,亞林説道,他們使用小刀殺死卡恩的,似乎是想從他口裏探聽些什麼。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前,有人企圖偷偷潛上飛。碼頭的守衞把他們趕走了。這是十天之內的第三次,我從來不知道碼頭小賊會如此固執。他們會等警報平息之後才再度嘗試。昨晚,有人還跑進我在銀海豚的房間搗亂。拿走了一些銀幣好讓我以為他們是賊,但是,他們沒拿走我放在十分顯眼的地方的
帶扣,那釦子上鑲着石榴石和月亮石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船長?船員們都很害怕,我自己也有點緊張了。杜門站起來。去召集船員們,亞林。找到他們,告訴他們飛
一等到足夠開船的人手就會出發。他一邊把羊皮信紙
進外套口袋,一邊抓起那個金幣錢袋,把他的大副推出了旅店門。去召集他們,亞林,我會留下任何沒能趕上的人,讓他們站在碼頭上。杜門推了亞林一把,讓他開始跑,然後朝着碼頭走去。就算那些攔路賊聽到錢袋的叮噹響聲,他們也都避開他,因為他現在走路的樣子就像一個打算去殺人的人。
他走到飛前的時候,已經有船員在上面忙活了,還有更多船員光着腳沿着石頭碼頭跑來。他們不知道他害怕的東西在追殺他,甚至不知道有東西在追殺他,但他們知道他能賺錢,而且,
據伊連人的習慣,他會讓船員分一杯羹。
飛身長八十尺,有兩
桅杆,橫樑很寬,甲板和船艙都可以容納貨物。不論他跟那些卡里安人怎麼説他猜他們是卡里安人他認為她可以在海中航行。夏季的狂暴之海相對平靜。
她必須辦到。他喃喃説道,下到自己的船艙中。
緊湊的船艙裏,一切傢俱都整齊地嵌在船體上。他把那袋子金幣丟在牀上,取出羊皮信紙。他點起掛在頭上搖晃的提燈,仔細研究這封信,把它翻來覆去像是可以不需要拆開就能看見裏面一樣。門上傳來敲門聲,他皺起了眉頭。
進來吧。亞林探頭進來。船長,除了有三個船員我沒法找到之外,其他都已經上船了。但是我已經把消息散佈到每一家酒館去了,見鬼,還有區裏的倉庫。他們會在天亮得足夠沿河而上之前回來的。飛現在就出發。往海洋去。杜門打斷了亞林關於光線和
汐、以及飛
不是為了航海而建的反對。現在就走!飛
可以在退
的時候航行。你們該不會忘了看星星航行吧,忘了嗎?出海,亞林。現在就出海,開出防波堤之後再來跟我報告。大副猶豫了一下每次在進行高難度航行時,杜門都會親自在甲板上指揮,不論飛
吃水深淺,在夜晚駕駛她出海就是這種航行之一然後點頭離開了。片刻之後,杜門房間的頭上傳來了亞林呼喊指令和光腳踩踏甲板的聲音。他通通不予理會,就連船隻遇上
汐之後傾斜也不管。
終於,他把提燈的燈罩取下,把一把小刀的刀刃伸進燈火中。燈油在刀刃上燃燒,冒出輕煙,不過,在刀刃發紅之前,他把桌上的海圖掃到一邊,把羊皮信紙平放在桌上,用熾熱的刀刃緩緩切入封蠟之下,把信拆了。
信的內容很簡單,沒有開場白也沒有問候詞,然而,它使他的前額直冒冷汗。
攜帶此信的人是一個卡里安通緝的犯有惡罪行的闇黑之友,更重要的是,此人偷了我們的東西。我們要求你們逮捕此人,並且沒收他的所有財物,包括最微小的物品。我們的代表會來領取他從我們那裏偷走的東西。讓他的所有財物,除了屬於我們的部分之外,成為你們逮捕他的報酬。讓
惡之人立刻被吊死,讓他的
惡行徑不再污染光明。
我們親手封印哥迪安蘇賴庭理爾卡里安國王龍牆守護者簽名後面的紅蠟印章是卡里安的旭印章以及賴庭家族的五星印章。
龍牆守護者,我的老祖母啊,杜門嘶啞着聲音説道,居然還有人這樣自稱。他把信拿近提燈,把臉湊近得鼻子幾乎碰到羊皮信紙,仔細檢查那些印章和簽名,看了幾分鐘,看不出有什麼破綻,至於哥迪安的筆跡,他沒有見過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如果簽字的不是國王本人,那麼他懷疑簽字的人也一定是個模仿哥迪安的字跡模仿得很像的人。不論如何,是真是假沒有什麼本質區別。在特爾,這封信會立刻在伊連人中點起怒火。或者,在深受塔蘭影響的梅安也會。現在沒有戰爭,兩個港口可以互相自由來往,但是,特爾人不喜歡伊連人,反過來也是。特別是,有一個這樣的藉口時。
有那麼一會兒,他想把信燒掉。這是一件危險的物品,在特爾或者伊連或者任何他可以想象得到的地方都是可是他最終還是仔細地把它放進了桌子後面的一個秘密文件格里,那格子被一個只有他知道如何開啓的機關擋住。
我的財物嗎?杜門從他開始在船上做生意時就開始收集古董。對於那些因為太貴或者太大的而無法買到物品,他就用目光和記憶來收集。他收集所有那些逝去時代的遺留物,那些在他還是男孩時把他引到船上的散佈在世界各地的奇蹟。上一次的航行,他在馬勒墩增加了四件收藏品,而闇黑之友的追殺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有一次,連半獸人也來了。他聽説,他離開之後,白橋鎮被燒成了灰燼,而且還有
懼靈和半獸人出現的傳聞。所有這些跡象加起來,説服了他自己沒有幻覺,使他收到第一次委託時心生警惕,一趟往特爾航行一次的簡單行程居然有這麼高的報酬,而作為理由的故事太單薄。
他在自己的箱子裏翻找,取出在馬勒墩購買的東西。一據説是傳奇時代遺留的光之杖。當然,再也沒有人知道該如何製造這種東西了。很貴,而且比一個誠實的地方官更罕有。它的樣子就像一
樸素的玻璃
子,比他的大拇指
,比他的前臂略短些,但是,把它握在手裏的時候,它發出的光亮可以跟提燈相比。光之杖也會像玻璃一樣聚光;他擁有的第一
光之杖引起的火災幾乎把飛
給燒燬了。第二件是一個因歲月久遠而黯啞的小象牙雕,刻着一個握劍的男人。那個賣它的傢伙聲稱如果你拿着它足夠久,就會開始
覺温暖。杜門從來沒有
覺過,他讓他的船員們試過,也沒有,但是,它很古老,這對杜門來説已經足夠。第三件是一個跟獅子一樣大的貓頭骨,古老得變成了石頭。然而,沒有獅子會長像獠牙一般的長達一尺的牙齒。最後一件是一個厚圓碟,大小跟一個男人的手掌差不多,一半白
,一半黑
,中間以一條曲線分開。馬勒墩的店老闆説,它來自傳奇時代,杜門雖然認為他撒謊,但是隻是稍微侃價就付了錢,因為,他認出了店老闆沒有認出的東西:裂世之前的艾
達依標誌。嚴格來説,這不是一件安全的收藏品,但是,對於一個嗜好古物的男人來説,也是一件不可錯過的寶物。
而且,它是心靈石做的。店老闆始終沒敢把這一點加到那個杜門認為是謊言的故事中。馬勒墩沿河的商店裏,沒有人能承受cuendillar,就算只有一片碎片。
碟子在他的手中覺堅硬而光滑,除了它的歲月之外,完全沒有價值,但是,他猜測這就是他的追兵們想要的東西。光之杖和象牙雕,甚至那化為石頭的骨頭,他在其他地方、其他時間都見過。然而,就算知道他們想要什麼如果他沒有猜錯他仍然不知道為什麼,他也無法再肯定自己的追兵是誰。塔瓦隆錢幣,古老的艾
達依標誌。他用手撫着嘴
;恐懼的味道令他舌頭髮苦。
有人敲門。他把碟子放下,把展開的海圖遮擋在上面。進來。亞林走進來。我們已經開出防波堤了,船長。杜門覺得有點驚訝,然後是對自己的生氣。他永遠不該如此全神貫注以至於沒有覺到飛
在海水中的上升。向西走,亞林。你負責指揮。去依波達,船長?不夠遠。距離只有五百里格。我們會在那裏停留足夠長時間,等我得到海圖和裝滿淡水,我們就往西走。還往西,船長?去特瑪京?那些海族對任何外族商人都很苛刻的。去艾萊斯大洋,亞林。在塔拉邦和阿拉都曼之間有許多貿易往來,而且幾乎不用擔心塔拉邦人或者都曼人船商競爭。他們不喜歡航海,我聽説。那些投門嶺上的小鎮,每一個都是自治的。我們甚至可以在班達依班那裏收購石納尓皮
和冰胡椒。亞林緩緩搖頭。他個
悲觀,但他是個好水手。光是皮
和冰胡椒不值得這樣跑一趟,船長。我聽説,那裏還有某種戰爭。如果塔拉邦和阿拉都曼在打仗,那麼就不會有貿易。我懷疑,就算投門嶺的鎮子很安全,但光是在那裏我們得不到什麼好貨。法梅已經算是那裏最大的鎮子了,也只是個小鎮。塔拉邦人和都曼人一直都為了阿漠平原和投門嶺吵個不停。就算這次開打,只要我們小心,總能找到生意。往西走,亞林。亞林回到甲板上後,杜門飛快地把那個黑白碟子放進秘密文件格,把其他三樣
到箱子最底。不論是闇黑之友還是艾
達依,我都不會自投羅網的。幸運之神在上,我不會。
數個月來,杜門頭一次覺到安全,他走上甲板,看着飛
轉舵
風,船首向西,朝着夜晚的海洋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