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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白雲芳草自知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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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看似線索已斷,卻至少有兩處值得玩味追究。其一,香茗居從何而來?香茗居豪華考究並不足道,長安城富庶者大有人在,要治此茶樓並不難,難的是茶館盡布天下絕品好茶,這貨源從何而來?其二,慕容林致是怎樣被擄?可惜以李俶所説,慕容林致被解救出來後已大異常人,無人敢輕易在她面前提及往事。再説,此事涉及皇家顏面,諸人遮掩尚自不及,誰會認真追查探究。

“稟殿下,陳大人特派驛吏十萬火急書信送到!”一名侍衞疾步上前,將火漆封口的書信呈給李俶。李俶撕開火漆封口,出信箋。寫信之人卻是在長安的馮昱,落署期在二十前,想是他寫完信後,由陸驛層層火速傳到陳周處,陳周再特派金城郡一線最悉回紇地形的驛吏,直接夜兼程趕至回紇都城,這才只在短短二十內,將此信傳至李俶手中。

纖薄兩頁紙,他一目十行,瞬息看完,不經意瞳孔微縮,沈珍珠盡收眼底,不由問道:“什麼事?”李俶瞥待衞一眼,那侍衞往後退幾步,同時稟道:“那驛吏尚在驛館恭候殿下。”李俶這才對沈珍珠道:“長安有事。太府卿竇如知遇刺身亡。”太府聊為從三品,掌管國庫和市場貿易,遇刺身亡果是大事,但亦然不值得李俶如此動容。果然聽李俶接着説道:“倓被擒拿當場,陛下十分震怒。”沈珍珠十分詫異,説道:“倓向來不喜歡與朝中官員往,怎麼會無端與竇如知扯上關係?”李俶低聲道:“慕容林致與倓離居後,陛下新定的建寧王妃,便是竇家的女兒。”沈珍珠呆了呆,李俶已抬手為她理好鬢角一縷散發,説道:“我去去就來,在房中等我。…我們,回家,好麼?”肅聲對侍衞道:“保護好王妃!”在八名侍衞的應答聲中,他已帶了幾名貼身侍衞去得遠了。

沈珍珠立在原地默默想了半晌,耳邊傳來哲米依的聲音:“沈姑娘,可汗有請。”雖已知沈珍珠是大唐廣平王妃,她依舊未能改口。這幾為着阿奇娜之事,她容顏大為清減,心中定是頗受折磨,沈珍珠不忍,握住她的手,問道:“要去見阿奇娜最後一面麼?”哲米依垂下眸來,説道:“你們漢人也説,東不作西歸水,我與她姐妹情份已盡,也不必回眸顧盼。沈姑娘,可汗在側殿等你。”穿過青石板的長廊,隨着哲米依指引,曲曲折折走過幾座殿宇。再一折,面前閃出一排全副武裝的回紇衞士,當先一人邁步擋在侍衞與沈珍珠之間,用漢語説道:“可汗只請王妃,請其餘人等留步!”領頭的侍衞並不示弱,抱劍朗聲答道:“我等奉大唐廣平王之命,寸步不離保護王妃!”回紇衞士哼哼一笑道:“這是回紇王宮,若無可汗之命,怎會容你們佩劍四處行走,切莫不知好歹!”領頭侍衞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小子還沒出世時,你先代的回紇可汗就已向我大唐皇帝北面稱臣!”那回紇衞士面紅耳躁,手按間,彎刀半離鞘口,回紇人向來情直,眼看要按捺不住,劍撥駑張,沈珍珠斷喝一聲:“放肆,我等在回紇為客,豈能不遵規律,任行無為。你等在此守候,可汗對本王妃有救命之恩,本王妃正要當面致謝!”説畢,拂袖往內走去。

側殿當前巍然而立,殿門外冷冷清清,沒有一個宮人侍衞。

沈珍珠深呼一口氣,抬起雙手,渾厚的“轟”聲,迴盪在廊間院內。大門打開,一束光線得她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一股濃烈嗆人的氣味撲鼻而來,縈繞四周。

這是酒氣!沈珍珠倏的失悔,扭頭往外走。然而手臂吃痛,整個身子被拉扯着迴旋,耳邊風聲閃爍,已被人緊緊掐入懷中。帶着濃郁酒氣的吻霸道的、不容抗絕的鋪天蓋地而來,他強迫的抵開她的齒貝,讓自己的氣息漫入她的肌膚浸染她全身。她連息的機會也沒有,惟有硬生生以手臂奮力推他的膛。可他全身彷彿均是鐵打鋼鑄,不但掙不開,她的手臂反而吃痛不已,面上現出痛楚之。她掙扎着慢慢向後退,他步步緊,驀的腳下一滑,栽倒在地,堪堪被他壓在身下。這也使得他的暫離了她的,她甩手而上“啪”清脆的一記耳光,喝道:“默延啜,你要做什麼…”默延啜這才慢慢放手,站起身朝後歪歪的退了幾步,酒後的臉上略有紅暈,增了幾分放不羈。

“可汗,請自重!”明知此話真是世上最可笑的廢話,沈珍珠還是氣勢洶洶的説出來。

默延啜卻不理她,身子又後退幾步,順勢坐上大殿正中的高椅之上,斜倚椅背,酒意醺醺:“你,已決定跟廣平王走?”沈珍珠想起那他對自己説的話。

“如果你願意留在回紇。不論是做我的可賀敦,還是長期居於回紇,我默延啜終此一生,都會保你周全,不讓任何人傷害你!”一字一句,言猶在耳。他對自己的深情,自己豈能不知,又焉能毫不動情。只是一個人一粒心,卻是那樣狹小仄,若是註定負他,又何妨永生緘默。當下答道:“珍珠自然是跟着夫君走。可汗對我的恩情,只能辜負。”默延啜揚手提起身側一壺酒,咕咕咕又是幾大口,放下酒壺,眼漸漸的紅了,説道:“恩情,恩情!原來你只認得我的恩情!”話音落處,袍袖狠狠掃過桌案,酒壺落地開花,,眼睛紅如噴火巨獸:“我只恨那沒有要了你!

若我真要了你,不知你那夫君還會否對你不離不棄,奉若至寶?是否會和那建寧王一樣,嫌棄子失貞,棄如敞履?”沈珍珠面漸白,默延啜所説,莫不正中她心病。她也曾無數次想問李俶“若將我換作林致,你將會怎樣?”然而,她始終無法開口相詢。這是為難他,也是為難自己罷。他該當如何?金玉之質的男子最容不得瑕疵,李倓如是,李俶怎能倖免?

“知道你的夫君方才為何匆忙前去驛館嗎?”沈珍珠一怔。默延啜,看似酒醉,卻這樣清醒明白,耳目靈通。酒,千古而來,均是憑藉之物。

“我猜,他定是要問驛吏,如今坊間是如何傳説廣平王妃被擄失節之事。”他果真是瞞了自己一層,當時見他面有異,已覺不妥,該來的必定會來,堂堂的嫡皇孫和妃子,三四個多月來在宮中宴會、應制之時屢屢缺席,就算李俶刻意隱瞞,亦然足以引起有心之人的警覺。然而,此去就算是龍潭虎,千辱百折,她也得回去。

既然決定,無須再怯弱猶豫。

沈珍珠朗一笑,明媚自信重回面上,對默延啜盈盈拜道:“我與夫君今便會離開回紇,重返長安,珍珠先拜別可汗,望可汗善自珍重。”步出殿門,默延啜的聲音仍在身後:“既你執意要走,我不會橫加阻攔。你要記着,我回紇王庭之門,隨時為你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