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刺激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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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萬有生停下手指，一臉篤定，正準備張口就來時，突然，一道清脆的聲音橫進來，一字一字清晰無比地道:“成本總計:一百九十八萬八千六百文。”萬有生有瞬間以為自己幻聽了，小姑娘剛才説什麼？一百九十八萬八千六百文？是啊，一百九十七萬七千的材料費加十萬零四百的倉管税，可不是那麼多嗎？這就是他算出來的啊。

可剛才那個聲音是？大家在歡呼的是？

他茫然地看着周圍叫好的人羣，有點不知今夕何夕，那掌聲難道不是他的嗎？不一直是他的嗎？

萬有生神遊着，直到一道乾癟地聲音把他拉回來:“第二局，田勝。”有氣無力的宣判聲絲毫影響不了大家的興致，此一局，雖不是結果，卻足以證明她的清白。

“你看，我就説田姑娘是真有本事的嘛。”

“那是，小姑娘年紀輕輕就有此能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不是嘛，連徐算師的高徒都沒答上來呢。”一句徐算師的高徒，聽在萬有生耳裏，便是赤－的諷刺了。

想他自從師之起便頂着這個光環，誰人不對他高看幾分，又有誰不誇他聰慧過人？偏是這小姑娘，這大點什麼都不是的小丫頭片子，這曾經在仁慧藥坊三言兩語就敗在他手底下的手下敗將，竟然在這麼多人面前生生奪了獨屬於他的光芒，他如何能忍？如何忍得！

萬有生劇烈地呼幾下，一扭頭，瞪着眾人，紅着眼怒吼道:“全都給我閉嘴！”百姓們嚇得一愣，這才注意到周掌計鐵青的臉、萬算盤憤怒的表情，頓時癟癟嘴，不吱聲了。

萬有生繞過桌子，快步走到田面前站定。他離田非常近，兩人的腳之間只有五釐米的距離，以他比田高出一整個頭的身量，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面前這個小不點，眼神陰冷。

越是陡峭的高度，越容易形成不可抗拒壓力。

萬有生滿以為，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在這強烈的威面前，早該嚇得哭鼻子了。可惜，沒有，他看到的只是女孩兒略帶譏諷的眼神，彷彿在嘲笑他這個失敗者無論以怎樣的方式都壓不了她去！

這是要人身攻擊嗎？田看着近在咫尺的陰狠面孔，收起了笑容，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身姿筆直地回視着他，頭仰得費勁，卻沒有後退一步。

申時初的陽光毒辣，直直照在女孩兒身上，女孩兒白淨的小臉微微泛紅，眼神卻清冷鋭利，筆直的小身板像把槍，好像隨時能致人於死地。

一時之間，劍弩拔張。

正在眾人覺到不妥，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們又該作何反應時，周掌計適時地咳嗽了聲，擺了下手，沉聲道:“退下來，成何體統！”畢竟有這麼多人看着呢，差不多就得了。

萬有生退了一步，然後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直接砸田臉上，冷聲道:“這筆帳，你若做得出來，我今天就放過你。”這語氣，這內容…田掃了眼跟着周掌計來的官差，以及萬有生自己的小廝，雖然理智上覺得光天化下他們不敢怎樣，可她同時又明白，這是在古代，當官的要給個小人物扣帽子，總能找到無數個理由，更有甚者，本不需要什麼理由。

想通了，田一直憋着的那口氣，就這樣鬆了，她從來不做無謂的掙扎，除非能一擊斃命。

她不鹹不淡地扯了扯嘴角，看着萬有生道:“其實你才輸了一局，我剛也輸了一局，不是嗎？”勝負不過尋常之事，何必這麼較真？

當然，這是嘴上的説法。她心裏頭清楚得很，對常經歷勝負的人來説，輸贏只是常態，但對那些天生被別人捧着手心上長大的人來説，一次墜落，便足夠顛覆他們的三觀了。

在仁慧藥坊時，她還曾對他有個那麼出名的師父而憤憤不平過，現在她不了，她很慶幸這一路上遇到的波折。而且，她也並不覺他的師傅好。

萬有生坐回椅子上，沉着臉，也不晃悠了，只冷聲道:“你不是算得快嗎？我只給你半刻鐘。”識時務者為俊傑，田一點也不氣惱他咄咄人的態度，展開了他扔來的紙張。

只見上面寥寥幾行草書寫道:有生乖徒，月前，為師於德莊府赴宴，席間，得聞一賬目如下:有一作坊一攬子購買三種紡織機，拋除賦税，總價三百九十萬文，為師探到，三種紡織機現今售價分別為一百五十萬文、一百三十萬文，及一百二十萬文，為師問你，當各計成本幾何？

田一眼掃過，心中便有數了，她拿起放在那裏一直沒動過的炭筆，飛快寫了起來。

萬有生裝作不經意地樣子，緩緩傾身看向田那邊。看着看着，他便皺緊了眉頭，這姑娘都在亂畫些什麼？那些歪歪扭扭一排一排的東西，怎麼看都像是道士糊人的符。

他就説嘛，他算不出的東西，這小丫頭片子怎麼可能答得出來？三種紡織機的現行售價加一起可有四百萬文，而買價卻是三百九十萬，這相差的十萬，他當初可是怎麼都沒明白。後來得師傅提點，才恍然大悟的。

他不由又翹起了二郎腿，閒閒地催到:“快點啊，過時不候啊。”兩分鐘不到，田放下炭筆，篤定一笑，道:“各織布機應計購買成本分別為:一百四十六萬兩千五百文、一百一十七萬文，以及一百二十六萬七仟五佰文。”加起來，剛好三百九十萬文。

萬有生一個晃悠，頓時晃到了桌子底下，引得周圍一通大笑。

他也顧不得這些，飛快爬起來，雙手撐着桌子，死死盯着田吼道:“你是怎麼算的？快告訴我你是怎麼算出來的！”田了耳朵，站穩了身子，眨了眨清澈明亮的眼睛，語氣輕鬆地道:“其實這筆帳很簡單啊。用每個織布機的市價，除他們的三的市價總和，便得到了他們各自所佔成分。再用他們各自的成分，乘購買總價，就得到他們各自應分攤的價格了啊。”你看，其實這筆帳就這麼簡單，就這麼簡單！萬有生看着面前的女孩兒，腦子裏反反覆覆都是這句話，逐漸演變成:你看，這麼簡單你都不會。

你看，枉你是徐賬師的徒弟，連個小姑娘都不如。

你看，你這麼蠢，還有什麼臉面在這行混下去。

“啊——”萬有生突然狂吼一聲，推開人羣，狂跑出去。

田緩緩眨了眨眼，嘴微微抿開一點。這孩子，這點打擊就受不了了啊？想他剛才，可是在把她往死衚衕裏啊。

“有生——”周掌計喊了聲，萬有生仿若未聞，周掌計便揮手讓手下跟上，回頭尷尬地笑了笑。

他掏出四十文放在桌上，圓道:“萬算盤恐有急事，這銅錢本官先幫他補上。”

“啪、啪、啪——”周掌計拍了拍手掌，引了大家的視線後，朗聲宣佈道:“第三局，田勝——”這一聲，中氣十足，振聾發聵。

“好！”下面一片鬨然合聲，“田姑娘好本事啊！”

“恭喜恭喜。”田笑眯眯地拱手道:“同喜同喜。”而後，她一鼓作氣地將先前被萬有生打斷的話説出來:“諸位，大家都知道小女先前找活兒被拒之事，實不相瞞，小女今在此鬥算，便是為了證實自己。若有哪位不嫌小女年幼，肯給小女一口飯吃，小女定當竭誠以助、不盡。”田行完禮，便面向眾人，微笑着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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