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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艾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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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亞費盡力氣,爬上最高的枝幹,看見林間突出的煙囱,些許茅草屋聚集在湖岸,一條小溪注入湖中。岸邊有座木造碼頭伸入水裏,旁邊是一間低矮的石頂長屋。

她繼續向外攀爬,直到後來樹枝有些承受不住她的重量。碼頭邊沒有船,但她可以看到從煙囱裏升起的縷縷輕煙,以及馬廄後半掩的馬車。

有人。艾莉亞咬緊下,到目前為止,他們經過的所有地方都空蕩無人、廢墟一片,不管農田、村鎮、城堡、聖堂、穀倉都是同樣下場。蘭尼斯特軍能燒則燒,能殺就殺,甚至到處放火焚燬樹林。好在樹葉仍青,而且最近下過雨,因此火勢沒有擴散。

“若是湖水可以燒火,想必他們也不會放過吧。”詹德利這麼説,艾莉亞知道他説得沒錯。他們逃出來的那天晚上,鎮上的熊熊烈火璀璨地映在水面,彷佛湖真的燒起來了。

出事後第二天夜裏,他們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偷偷溜回莊園的廢墟。現場只剩焦黑的斷垣殘壁和遍地死屍,有些灰燼還在冒着蒼白的煙縷。熱派曾死命哀求他們不要回去,羅米則稱他們為笨蛋,併發誓亞摩利爵士定會把他們抓起來殺掉。但當他們回去時,洛奇和他的人馬早已離開。他們發現莊園大門砍倒,牆壁半塌,內裏遍地死屍。詹德利只看一眼就受不了。

“他們死了,全死了。”他説“還被狗啃過,你看。”

“也可能是狼。”

“是狗是狼,還不都一樣?反正這裏是完了。”但在找到尤倫之前,艾莉亞卻不願離開。他們殺不了他吧?她不斷對自己説,他那麼厲害、那麼強硬,又是守夜人的弟兄。他們一面搜索屍堆,她一面對詹德利説。

那記致命的利斧把他頭顱整個劈成了兩半,但那把糾纏不清的大鬍子,以及身上那件滿是補丁、從不清洗、早已褪成灰的黑衣又是那麼地醒目。亞摩利·洛奇爵士既沒有埋葬對手,也沒有埋葬自己人。四名蘭尼斯特士兵倒在尤倫身邊,艾莉亞想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才把他擊倒。

他本來要帶我回家呢,他們一邊為老人挖墓,她心裏一邊想。莊裏死人太多,無法全部埋葬,但艾莉亞堅持無論如何都該為尤倫挖個墳。他本來向我保證,要把我安全帶回臨冬城呢。她很想哭,卻又很想用力踢他。

隨後詹德利想到了之前被尤倫派去塔樓的那三個人,他們雖然也遭到攻擊,但那圓形的塔樓僅有一個入口,尚且位於二樓,必須搭梯子上去,一旦樓梯被收進塔裏,亞摩利爵士的手下就奈何不了他們。蘭尼斯特家的人馬雖然在塔底堆上乾柴放火,但石頭燒不起來,而洛奇又沒耐心把裏面的人出來。此刻詹德利一叫喚,凱傑克就開門出來。艾莉亞一聽庫茲建議他們繼續北上,不能回頭,心中便重複燃起返回臨冬城的希望。

啊,眼前的村落雖然不是臨冬城,但那些茅草屋頂代表着温暖和保護,説不定還有吃的。當然,這一切的先決條件是他們膽子夠大,願意冒險靠近。只要裏面不是洛奇就好,可他騎馬呀,早該走得遠遠地了。

她站在樹上觀望良久,盼望能看到些什麼:一個人、一匹馬、一面旗,任何能提供訊息的東西都好。有幾次,她隱約見到一點動靜,然而房屋的距離實在太遠,無法確定。但有一回,非常清晰地,她聽見了馬的嘶叫。

天上滿是飛鳥,大半為烏鴉。它們在茅草屋上空振翅盤旋,遠處觀之,大小和蒼蠅無異。東邊的神眼湖活像一片被太陽敲出的藍,佔據了半個世界。近來幾天,他們沿着泥濘的湖岸緩緩前進(詹德利死也不肯接近任何道路,就連熱派和羅米也覺得有理),艾莉亞時時覺得湖水似乎在呼喚她。她好想一頭躍進平靜的藍湖,把自己洗個乾淨,遊個泳、潑潑水,然後躺在豔陽下曬乾。可她不敢在其他人面前衣服,連洗衣服都不敢。所以每天落,她只能常坐在湖邊岩石上,兩腳垂在沁涼的湖水中。後來她把那雙破爛不堪的鞋子丟了。赤腳走路起初很痛苦,但水泡會破,割傷會癒合,最後她的腳底硬得跟皮革一樣。腳趾間滿是濕泥的覺很舒服,她喜歡肌膚與大地相連的悸動。

從這裏看去,她可以見到東北方一座林木茂密的小島。離岸三十碼處,三隻黑天鵝遊弋水面,好一幅安詳景緻…沒人告訴它們戰爭已經來臨,焚燬的城鎮和慘死的人們也與它們無關。她羨慕地望着它們,心裏的一部分想變成天鵝,另一部分卻又想殺一隻來吃。她的早餐是橡子糊和一把甲蟲。其實只要習慣,甲蟲並不難嚥,蟲就困難多了。但再怎麼難吃,總比天天餓肚子好。甲蟲很容易找,隨便踢翻石頭就有。艾莉亞小時候,曾有一次為了看珊莎尖叫,故意吃下一隻甲蟲,所以如今再吃沒什麼障礙。

“黃鼠狼”也平靜接受,可熱派剛試着要,便把蟲嘔了出來。至於羅米和詹德利,則連試都不敢試。昨天詹德利抓到一隻青蛙,和羅米分着吃了。幾天前熱派還找着一堆黑莓,他們立刻把整叢摘了個一乾二淨。但多數時候,他們得靠清水和橡子為生。庫茲教他們如何用石頭磨一種橡子糊,那味道糟透了。

她真希望盜獵者庫茲沒死,關於森林的知識,他比其他人加起來懂的還多,可那晚他在守衞塔收梯子時被人一箭穿了肩膀。塔柏用湖邊的泥巴和青苔為他敷傷,前兩天庫茲直説這傷不礙事,雖然他喉嚨的血逐漸轉黑,恐怖的紅腫條痕從下巴一路長到前。後來有天早上,他沒力氣起身,第二天就死了。

他們堆石頭做成他的墳墓,凱傑克拿了他的劍和獵號,塔柏則取走弓箭、靴子和短刀。兩人離開時,把這些都帶走了。起初他們以為這兩人只是去打獵,不多久便會帶着獵物回來餵飽他們。可他們等啊等,直到最後詹德利驅使他們上路。或許塔柏和凱傑克認為拋下這羣孤兒不管,自己存活的機會比較大。説不定事實果真如此,但這並未減少她對他們的恨意。

樹下,熱派學着狗叫。從前,庫茲教他們用動物的聲音彼此聯絡,他説這是盜獵者的招牌技巧,可他還沒教會便死了。熱派學鳥叫實在苯透了,學狗叫稍好些,可也好不了多少。

艾莉亞跳向下面的樹枝,同時伸出雙手保持平衡。水舞者絕不會摔落。她着地很輕,腳趾彎曲,緊扣樹枝。隨後她走了幾步,再往下跳到一較大的枝幹,接着雙手懸吊在樹枝上,一手接一手地向裏爬,穿越密集的樹葉,直到手腳觸到主幹。樹皮摸起來很糙,她很快下了樹,最後六尺一躍而下,着地滾翻。

詹德利伸手拉她起來“你上去了好久。看到什麼了嗎?”

“一個漁村,不大,就在北邊的湖岸。一共二十六間茅屋和一間石板屋,我數過了。我還看到半的馬車。那地方有人。”聽見她的聲音,黃鼠狼便從灌木叢裏爬了出來。這綽號是羅米取的,他説她長得很像黃鼠狼,其實本沒那回事,但他們總不能老叫她“愛哭鬼”吧,因為她後來總算是不哭了。她的嘴巴髒兮兮的,艾莉亞希望她別又去吃了泥巴才好。

“看到人了?”詹德利問。

“只看得到屋頂,”艾莉亞説“不過有些煙囱在冒煙,我還聽見了馬叫。”黃鼠狼伸出雙手,緊緊摟住她的腿,最近她經常這樣。

“有人就有吃的!”熱派道。他太吵了,詹德利一天到晚叫他放低音量,卻不起作用。

“説不定會分咱們一點!”

“説不定把咱們都宰了。”詹德利説。

“只要乖乖投降就行。”熱派滿懷希望地説。

“你這口氣還真像羅米。”綠手羅米坐在一棵橡樹下,背靠兩塊厚的樹。莊裏戰時,他的左小腿被一長矛刺穿,到得第二天晚上,他只能扶着詹德利,單腳走路。如今他連走都半辦法了,他們只好砍樹枝做擔架。抬着他趕路不但辛苦,速度也慢,一有顛簸他就呻個沒完。

“咱們非投降不可,”他説“尤倫就該這麼做,他應該聽話開門。”艾莉亞真是受夠了羅米這番“尤倫應該投降”的評論。大家抬他走,可他整天説着這些,不然便是抱怨腳痛和喊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