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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分飛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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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茗到家時,林雲浦明顯吃了一驚,口道:“回來的這麼快?我算着信今天才到呢!”若茗奇道:“什麼信?爹爹這幾天又寫信去了?”林雲浦道:“你姐姐婆家出事了,你姐夫他病得很重。”

“姐夫?”若茗吃了一驚“怎麼會?年紀輕輕的有什麼病?”

“中秋節晚上他們全家到湖上賞月,不想你姐夫吃醉了,失腳從船上掉下去,等救上來時大夫説肺裏嗆了不少水,回來就問湯問葯的,醫治了這麼多天一直不見起,前天報信説更重了,我這才着急給你寫信。”若茗慌了手腳,忙道:“這兩天呢,有沒有好點,姐姐怎麼樣?”林雲浦一臉憂,嘆息道:“沒什麼起,説是連葯都灌不下去了,我看不大妙。你姐姐面上還鎮得住,只管命人到處請大夫吃葯,不過我看她的神,心裏也是清楚的,只是不肯認命。”

“難道真的沒救了?”林雲浦愁眉苦臉道:“我看懸。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怎麼會攤上這種事!”

“我去看姐姐。”若茗説完便走,林雲浦忙攔住:“你一個人去算什麼,等我叫你娘跟你一起去。”

“娘呢?”

“去廟裏給你姐夫祈福,估計再有小半個時辰就回來了。

“等不及了,我先去。”若茗説着三步兩步便出了門,端卿忙道:“我陪她去吧。”林雲浦剛一點頭。端卿跟着也跑了出去。

吳家門子乍然見到一男一女慌里慌張跑來,正要上前問訊,那女子急急撂下一句話:“我是林家的人。”跟着便衝進了門。門子還沒反應過來,男子站住腳步道:“我們來探望少爺。”門子這才醒悟過來,忙道:“敢問是哪家的老爺啊?”

“剛進去地是少夫人的妹子。”正説間忽聽內宅中哭聲四起。端卿來不及多説,瞅着若茗的背影快步跟了過去。

若茗此前來過吳家,依稀記得憶茗房間的所在,此時心急火燎,三步並作兩步飛跑過去,説也奇怪,一路上竟未有人阻攔,還未衝進憶茗的房間。已聽見四面哭聲盈耳,若茗心中一緊,腳下不由便停住了,猶豫片刻,端卿已經跟了上來,低聲道:“要進去嗎?”若茗一咬牙,強撐着走完最後幾步,面見到憶茗房門開,屋裏密密麻麻都是人,吳老爺綢袍地一角覆在龍鳳雕花拔步牀上的圍欄上。鮮明的顏對比他壓抑的哭聲,尤令人心酸。

下人團團跪在四周,低垂着腦袋,吳家姨娘拿手帕子捂着臉。哭的幾乎背過氣去。別人在若茗眼中只閃了一下,她緊張地環顧着,姐姐呢?

終於在屋角處發現了蜷縮在湘妃竹榻上的憶茗,面蒼白如紙,卻沒有眼淚,沒有哭泣。

若茗奔了過去,端卿跟着過去,吳家上下此時哭成一片。居然沒人注意到他們來了。

若茗摟住姐姐,哽咽道:“姐姐…”憶茗不吭聲,亦且不肯看她。

她又喚了幾聲,端卿拉住她的袖子,用極低的聲音道:“別叫她了,讓她傷心一陣子。哭出來就好了。”憶茗原本呆滯地神微微變了一變。再後來慢慢轉過眼,看了看端卿。又過許久。才見兩行淚極其緩慢地滑了下來。

若茗只是緊緊摟着她,默默淚,此時只恨不能將時間倒回。

又過許久,才聽見憶茗極低的哭聲漸漸冒出來,與那羣人的聲音混在一處,整個屋子便似夜風吹過枯楊林,躁動中透着淒涼不安。

至晚間吳老爺才注意到若茗來了,只是此時心力瘁,連寒暄也顧不上,只是點了點頭,抬手令下人送夜飯。

憶茗一兩天水米不曾沾牙,細粥小菜端過來時,她只是疲憊的搖了搖頭,依然縮在榻上,一言不發。

黃杏娘在家等不到女兒,找過來才知吳慎明已經棄世,陪着哭了一回,滿腦子只膠着一個問題:憶茗怎麼辦?

若茗苦勸了一回,還不見憶茗張口吃飯,又急又憐,正在焦躁,聽見端卿道:“別勸了,讓她自己待一會兒,心裏好過些。”話音剛落,憶茗的眼淚便絡繹不絕地掉了下來,低聲泣也變成了失聲痛哭,吳家姨娘原本正在吃飯,跟着也哭了起來,邊哭邊絮叨:“少爺呀,你怎麼這麼狠心,怎麼讓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怎麼撇的下你新婚的媳婦啊!”吳老爺重重嘆了一聲,沙啞着喉嚨道:“別喊了,快安排後事吧。”當晚若茗原本是要留下來陪姐姐的,黃杏娘見周圍亂糟糟的便沒有同意,恰好林雲浦打發轎子來接她們母女,黃杏娘令若茗上轎,若茗分辯道:“姐姐這樣子我怎麼走?今晚我一定要留下來!”黃杏娘忙把她扯在一邊,低聲道:“傻孩子,女兒家出了嫁就是別人的人了,你姐姐現在是吳家媳婦,什麼事都得婆家説了算,你強留在這裏幹什麼?”

“姐夫家裏哪有能陪她,開解她地人?”

“有沒有咱們都不能手,況且你是個未出閣的丫頭,哪怕娘留下來,也沒有你留下的道理。聽話,你快回去,你要是不放心,娘就留下來看着你姐姐。”

“可是娘,姐姐不吃不喝,現在又哭成這樣,身體怎麼吃得消?”

“你別管了,回去跟你爹報個信,這裏有娘張羅就行了。”若茗還要再辯,黃杏娘忙指着端卿道:“還有你葉家哥哥,馬不停蹄走了一天,回來又陪你到這裏,難道要他也留下不成?”

“端卿哥哥可以先回家,我留下陪姐姐。”

“別鬧了,快回去吧,從來沒有這個禮,”黃杏娘正在發愁怎麼勸回這個執拗的女兒,忽聽憶茗道“娘留下,讓妹子回去。”若茗終於見她張口,心中一喜,跟着悲從中來,邊哭邊道:“姐,你別難過了,別哭壞了身子…”憶茗木然望了她一眼,卻又不吭聲了。

恰於此時,吳老爺吩咐停靈,四個下人慌忙過來,抬手地抬手,抱腳的抱腳,正要將吳慎明挪到備好的靈牀上,憶茗撕心裂肺大喊了一聲:“別挪!”跟着撲了過去,緊緊摟住丈夫的屍首,放聲大哭。

一羣人登時都慌了,下人張着眼睛看吳老爺,吳老爺捂着臉道:“這讓我怎麼好,這讓我怎麼好!老天爺呀,怎不把我的命拿了去!”憶茗哭的聲聲泣血,黃杏娘腫着眼睛上前扶住她,低聲勸解:“兒呀,已經這樣了,讓他安安生生走吧。”

“我不信我的命這麼苦,我不放他出門!”憶茗哭着嚷道。

若茗心如刀割,難道冥冥中真有宿命?可是為何有的人一帆風順,卻對姐姐如此苛刻?難道幼年喪母還不夠?這才成婚幾天呀!

吳家姨娘抹着眼淚上前,勸解道:“媳婦,都是命啊,你不放他走,他在那世裏也不得安生,就撒手吧,人都沒了…”憶茗只是哭着道:“我不信我地命這麼苦!”到後來吳家老爺只得親自到跟前勸解:“放他走吧,外頭和尚道士都來了,好好超度明兒,讓他下輩子長命百歲吧!”黃杏娘見僵着不是事,與吳家姨娘死命拉開憶茗,幾個抬屍的下人這才趁空抬走了屍首,將及出門時憶茗撕心裂肺叫了聲“相公”似乎出了全身的氣,跟着便昏暈了過去。

黃杏娘着淚把憶茗扶到榻上躺下,若茗忙又奔過來,剛要開口,黃杏娘一把推開她,低聲喝道:“快回家,別在這裏添亂!”若茗頭一次見到孃親聲俱厲,總有一萬個不放心,也只得轉身離開,黃杏娘望着她的背影,長嘆一聲,暗自祈禱:觀世音菩薩,求你可憐可憐憶茗這孩子,別讓她再受罪了,也求你保佑若茗,讓她一輩子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