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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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深夜的重華鎮街道上，九成多的店鋪都已經關門了。只有一家小店還亮着一盞燈火，裏面有一箇中年婦女在忙着掃地擦桌子，還有一個客人正在吃麪。那小店的門上招牌寫着－－胖娃麪館。

唐雲曦來到麪館門前時，看到那燈火仍亮着，長出一口氣，緩步走進店內，叫了聲，“胖嬸，來碗麪哦！”被他叫胖嬸的婦女回頭見是他來了，臉上立刻笑得像綻開一朵花似的。

“雲曦公子，您又一個人練功練到這麼晚啊？別急，我給你下碗麪啊，馬上就好！”

“多謝您了。”他微笑着坐下來，好奇地看着對面那個背對自己的身影－－像是個姑娘家？

這麼晚了，還有姑娘孤身一人在外面晃盪的可是少見了。

這家麪館是他三年前無意中發現的。那時候他也是半夜肚子餓了，出來覓食，全鎮的飯館都關了，只有這一家還開着，他便進來要了碗麪。

老闆就是胖嬸，因為她那年中年得子，生了個大胖小子，所以將麪館取名為胖娃麪館，她丈夫身體不好，家中裏外都是她一個人持，為了多賺點錢，所以縱然是天黑夜深也獨自撐着店鋪，堅持多賺點錢。

好在鎮上因為有東方世家的存在，治安極好，鄰里鄉親也都憐惜她一個女人家這麼辛苦，時刻幫襯着，沒有什麼人欺負她。

胖嬸自己也是個心寬體胖、心直口快的女人，第一次遇到唐雲曦時，就覺他這個少年生得温柔俊俏，很是招人疼，以為他是深夜用功讀書，要進京考取寶名的那種後生，所以特意給他多做了比平常碗量還多一半的大碗麪條，多放了很多辣子，説是吃了提神。

唐雲曦第一次吃這麼辛辣的食物，和平所吃的珍饈美味極為不同，一吃竟愛上了，所以每月都要來胖嬸這裏光顧幾次。

他來的次數多了，被人認出來，告訴胖嬸説這就是鼎鼎大名的“雲曦公子”

“攝政王家的小，王爺”胖嬸大驚之下也甚為得意，想着連小王爺都到她家麪館來吃過麪了！她這麪條也算是被皇家人享用過了吧？因而對唐雲曦就更加熱情了。

此刻她一邊用火鉗子撥着炭火，一邊着麪糰問道:“雲曦公子，今天您要吃寬面，還是細面？”唐雲曦託着腮回道:“寬面細面其實都好啦，只是能不能給我加一點清湯？牛…最好多來幾塊。”説罷，他自己也笑了。

胖嬸回頭笑他，“看你這乖樣子，哪次牛敢少了你的？你今天要是怕吃太辣，我就給你多上一碗麪湯好了。”胖嬸和他其實很絡了，敬語用着用着，就又把“您”改成“你”了。

一直坐在旁邊那張桌子吃麪的姑娘卻突然開口道:“老闆娘你真是偏心，怎麼人家有面湯，我辣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你也不説要給我上一碗？”這聲音甜美利，唐雲曦的耳朵是極好的，聽過一次的曲子都不會忘，乍然聽到這聲音，愣了一下－－怎麼？是白天那個姑娘？

這時候胖嬸笑着回應，“你也沒説你要喝湯啊？好，我不偏心，一人一碗就是了。”説着倒了兩碗麪湯在兩個空碗裏，分別端給兩個人。

那姑娘端着麪碗回身嫣然一笑“雲曦公子！沒想到您這麼一個大家公子也會跑到這種小麪館，來吃飯。怎麼？東方家的廚房沒有您的口糧嗎？”那圓圓的眼睛，濃濃的眉，果然是白天爬東方家牆頭的那個女孩兒。唐雲曦笑着反問:“這麪館人人都來得，我怎麼就來不得？”聶巧捧着麪碗索坐到他對面，説道:“不是來不得，而是你們有錢人的腸胃不是很嬌貴？萬一到外面吃東西吃壞了肚子，要胖嬸怎麼賠？”胖嬸在旁邊話，“呸呸呸！你這丫頭怎麼也不説好話？我家麪條幾時讓人吃壞過肚子？雲曦公子又不是第一次來吃了，你不要説這些話嚇唬他！若是他以後再也不來了，我就和你拚命！”她忍不住打趣，“老闆娘也是個趨炎附勢的，我天天來吃你的面，也不見你這麼希罕我，少了一個雲曦公子，你卻就要和我拚命了？難道他給的面錢格外多？或者他用過的麪碗我看你就供着好了，肯定有人願意花大錢來買的。”唐雲曦噗哧一笑，“哪有你説的這麼誇張！胖嬸不過是拿我當侄兒一般的疼，並非因為我的身份。我用的麪碗前一刻就是個販夫走卒用過的，我也不嫌棄什麼。下一刻是誰去用，也無關緊要，緊要的是這碗麪到底好不好吃。”

“説得對極了！”胖嬸不停點頭，“還是咱們雲曦公子會説話，我也不怕人家笑話，我就是拿他當親侄兒來疼，看到他我就喜歡，恨不得一碗麪給他半碗，姑娘你就算是眼紅也沒辦法。”説話間胖嬸已經把那碗麪端上來了，果然是一碗麪半碗，而且那麪碗比聶巧用的又大了一圈。

聶巧看着那麪碗慨道:“好吧，今天你們莊子裏那位厲天宏説的也對，各人有各命，其實是同人不同命。我這碗麪裏剛才的牛數一數也就那麼兩三塊，看你這一碗，大概有十幾塊了。這面錢付得我真是心疼…”唐雲曦眉尾一挑，忽然拉過她的麪碗來，用筷子將自己碗中的麪條和牛撥了一部分給她，“你若是沒吃飽，我就分你一些，這下就沒那些抱怨了吧？”她怔住，沒想到他會這麼做，猶豫了一下，便痛快地説:“好啊，吃就吃！從雲曦公子碗中撥出的麪條也金貴，我不吃倒像是給臉不要臉了。”兩個人就這樣埋頭吃麪，也顧不上説話，聶巧吃得快，唐雲曦居然吃得也很快，不一會兒功夫，那一碗麪條兩個人就分食光了。

他看着她笑道:“想不到你也是個貪吃鬼。”聶巧抹抹嘴，“我家的姑娘都説我是個飯桶。”唐雲曦一笑，掏出幾枚銅錢放在桌上，“胖嬸，結帳，連她的面錢也都算在內吧。”她挑起眉，“那怎麼行？難道我就付不起一碗麪錢了？今天你請我吃了面，應該是你的面錢我來付！老闆娘，看清楚，這是二十文大錢，足夠了吧！”説着聶巧從袖子里拉出一串銅錢，丟在桌上，大剌剌地獨自一人出門去了。

她剛往外走了幾步，身後唐雲曦就追了過來，問道:“你都請我吃麪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聶巧看他一眼，反問:“你這樣的大人物、大公子，會好奇我這種升斗小民的名字？”

“總是受人一飯之恩，若不能湧泉相報，也該知道恩公的名字。”他故作一本正經。

這回換她噗哧笑出聲了，“還恩公呢，你倒不説是恩母。我叫聶巧，這名字勞你記住。”

“聶巧，我記住了。”唐雲曦微微一笑，眉眼柔和得像風一般。

“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女孩子不該深夜一個人在外面到處晃的。”她嘲笑他，“怎麼你一個公子哥兒竟這麼囉唆？比我娘在世的時候還囉唆，你還是快回你那深宅大院去吧，像你這樣的人物，仙鶴一般似的，我可不敢和你並肩走，若是讓東方家那位大小姐看到了，還不知道怎麼喳呼呢。”

“婉蓉嗎？她不過是心直口快罷了，今天白天若是得罪了你，我代她向你賠罪好了。”他竟真的攏袖拱手，對她輕輕一揖。

她愣住，看了他半晌，才説道:“你、你這人的脾氣…怎麼和一般的公子哥兒都不一樣啊。

你這脾氣…後還不知道要怎麼吃虧呢。”唐雲曦不解地問:“我這脾氣會吃什麼虧？”聶巧一嘆，“白蓮花似的，別人潑點墨汁你就未必受得了了。”他笑道:“哪有你説的那麼誇張，什麼白蓮花！你到底住哪裏？把你送到家我就走了。”

“不用啦，我家就在這附近，此地治安民風好着呢，也不會有劫匪出來擋道。你還怕我出什麼危險？”兩人正説着，忽然周圍有幾道詭異的寒風吹過，瞬間他們面前出現三個黑衣人，個個蒙面，手持彎刀，站在幾步外的地方冷冷看着他們。

聶巧出苦笑，“我是烏鴉嘴嗎？怎麼説什麼來什麼？”唐雲曦本來面帶笑容，此時看到這三個蒙面黑衣人出場，笑容瞬間凝固了一下，卻還是温文有禮的走上前，有意無意地將聶巧護在身後，對那三名黑衣人拱手問道:“幾位兄台，不知有何見教？”聶巧再嘆口氣，“你這時候還和對方客氣什麼？沒看出來人家是打劫的嗎？還‘有什麼見教？’誰要和你‘見教’啊？”其中一名黑衣人將彎刀一揮，冷冷對唐雲曦喝道:“廢話少説！我們只要那女人的腦袋，你最好快快滾開，還能饒你一條小命！”

“要我的腦袋？”聶巧愣住，“我沒得罪什麼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