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聚魂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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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山縫魂像是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什麼一樣，對她説:“你的這種覺很對，因為我們現在，就正站在永生王爵的身上，這整座島嶼，都是他的軀體。”

“什…麼？”鬼山蓮泉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鬼山縫魂沒有説話，而是輕輕地揚起了自己的手，他在空氣裏朝地面上用手劃出一道弧線，彷彿一把無形的刀刃一般，地面爆炸出一道被刀砍出的裂縫來，黑的碎石四散。

“你看地面裂縫的深處。”鬼山縫魂指着剛剛爆炸出來的裂縫説。

碎裂的岩石縫裏，此刻正汩汩地浸染出黑紅的血來。彷彿是地下的泉水一般，緩慢地湧動着。同時，血在不斷地凝固，那些爆炸開的石塊又緩慢地合攏、歸位，如同人體肌膚的傷口一般癒合了起來。

鬼山蓮泉看着面前不可思議的詭異場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鬼山縫魂抬起頭，目光裏的深沉彷彿是捲動的黑海“十七年前，西爾接到白銀祭司的命令，前往這個島嶼，他所奉命的內容，就是盡他最大的努力，將自己和這座島嶼合二為一，從而保護這個島嶼安全無恙。”

“這個島嶼很普通啊，整個雷恩海域上有無數這樣的島嶼，為什麼需要犧牲一個王爵，來保護它？”

“它當然不普通，否則西爾怎麼會心甘情願地將自己囚在這裏，將自己的血和這個島嶼的岩石互相融合兼併。‘那個’白銀祭司只是告訴我來這裏尋找西爾，但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我為什麼要來尋找西爾，也沒有告訴我這個島嶼到底藴藏着什麼秘密，就死了…”

“你説的白銀祭司，就是深淵迴廊裏救出來的那個小孩子？”鬼山蓮泉問。

“是的…”

“…可是，你不是説他死的時候…那樣的死法…他真的是白銀祭司麼？”鬼山蓮泉鼓起了勇氣，小聲地問。

鬼山縫魂閉上眼睛，腦海裏彷彿閃電般地又劃過深淵迴廊裏，白銀祭司死時的場景，那幅黑地獄般的圖畫，像是墨水般刻在他的腦海裏，難以磨滅。每次一想起來，都會讓鬼山縫魂覺到難以抗拒的恐懼，如同一個鬼魅的手伸進了自己的腔，冰冷的五指捂在自己的心臟上的覺一樣。

當天的自己和銀塵一起，目睹了白銀祭司，也就是那個水晶雕刻般緻的蒼白男孩的死亡。本來，當小男孩那雙彷彿琥珀般晶瑩剔透的眸子失去光澤，眼睛緩慢地閉上的時候，銀塵和縫魂，心裏都翻湧起了悲涼。但是，在下一個瞬間，恐怖的陰影從天而降。

小男孩閉起來的眼皮，突然像是冰塊融化一般，漸漸消失了，出兩個黑的眼眶，彷彿是腐爛的屍體留下的眼，而更加可怕的在於，兩個黑的眼眶裏，彷彿湧動出了越來越多的黑黏稠的體，這些體掙扎着、扭曲着，像是有生命的黑軟體怪物一般，發出陣陣鋭利刺人的尖叫，這些黏稠的體從男孩的兩隻眼睛裏擠出來，黑的膠質，汩汩地沿着男孩的臉、脖子、膛…淌到地面上，黑的體開始掙扎出四肢般的形狀，突起的一塊圓弧狀的瘤上，有兩顆拳頭般巨大的雪白滾圓的眼珠，上面佈滿了撕裂般的血管，一個如同嘴部般的黑正在發出嘶啞而恐怖的吶喊…一大團黑的膠質冒出腐爛的臭味，並且不時地伸展出如同枯樹枝丫般的手腳，看起來彷彿被燒死後扭曲了的焦黑軀體，又如同被黑的沼澤噬了的腐屍…當最後的黑黏從男孩身體裏排擠出來後，這團動尖叫着的黑體，漸漸衰弱了下去，最後變成了黑的氣體，蒸發到空氣中，被風吹散了。剩下小男孩水晶般的空殼，兩隻空的眼眶朝外面冒着白的寒氣…

銀塵和縫魂都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這攤不知道是什麼怪物的黑黏，就是他們一直信奉的如同神祇一般的白銀祭司嗎？難道那個完美緻得彷彿水晶神像般的小男孩體，只是他們的軀殼麼？那心臟的水晶地面裏沉睡的那幾個白銀祭司呢？他們俊美如同天神般的水晶軀體下，是不是也是這樣的一團黑腥臭黏呢？

“這些輪不到我們去想。我們只是王爵和使徒而已。接受並完成任務，是我們的命運。”鬼山縫魂在漸漸昏暗的海風裏，額前的頭髮吹開來，出他硬朗的眉眼。曾幾何時，稱霸整個大陸的最高王爵和使徒，如今竟然變成現在這樣悲哀的存在。

這個大陸上，究竟還有多少可怕的秘密呢？

“永生王爵西爾的身，其實已經不存在了，他用了十幾年的時間，終於將自己和這座島嶼合二為一。其實，整個亞斯藍的領域裏，也只有西爾能夠做得到。他的靈魂迴路彷彿就是為此而生的。他那種接近極限和永生的恢復能力，使得他可以將自己的血、神經脈絡，甚至肌、骨骼，全部打碎之後，蔓延覆蓋到整個島嶼。只要他的體之間還有一丁點兒的連接，甚至是隻要還有血的覆蓋和動，那麼，他的生命就不息。我們很難想象那是一種多麼恐怖而龐大的過程。經過十幾年的時間，他終於將自己…變成了腳下的這個島嶼。這其中的痛苦，不是我們能夠想象其萬一的…”

“那他本人呢？體既然都隕滅了，那他還算活着麼？”鬼山蓮泉突然覺得有些悲涼。

“當然還是活着。只是他處於一種沉睡的狀態，或者説是在很長的時間裏僅僅維持着一個混沌的意識的形態。如果我猜得沒錯，他應該是將自己的全部體和這個島嶼相融合之後，把自己的靈魂和思想，離了出來，凝聚存放在了島嶼深處的一個秘密的地方，相當於我們的心臟或者大腦…只要找到這個地方，就等於找到了西爾。”

“找到了之後，我們的任務是…”鬼山蓮泉問。

“我們的任務就是…”鬼山縫魂閉上眼睛，風吹動着他鎧甲下的布袍“重新凝聚他已經混沌的意識，然後…喚醒他。”鬼山縫魂和鬼山蓮泉，沿着島嶼緩慢地前行。一路上都在應着魂力的強弱和變化。當他們走到一個峽谷狀的缺口裂縫的時候，他們停下了腳步。

“這裏魂力湧動特別強烈，這裏應該是一個入口，通往西爾的心臟。”鬼山縫魂説。

蓮泉停下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我想試着用回生鎖鏈刺進巖壁深處應一下，我的魂力應該可以通過鎖鏈延伸到島嶼的深處去，這樣比較容易探知吧…”島嶼的另外一邊，特蕾婭望着天邊翻湧的黑雲，眼睛裏是混濁的白光芒“哎呀，真是聰明呀，能夠把自己的魂器用得這麼出神入化…雖然到達不了像我這樣的大面積魂力知的程度，但是，藉由魂器的出使用，而將自己可以應到的魂力範圍和強度都成倍擴大，對於她自己的魂力捕捉能力而言，真的是胎換骨的飛躍啊…呵呵…”特蕾婭彷彿一個夢遊的人一樣喃喃自語，再搭配上她瞳孔裏那種翻湧的白，看起來彷彿被攝去魂魄的傀儡。神音聽了心裏一涼，突然回憶起自己當初遇見麒零的時候，將自己的鞭子如同蛛網一樣遍佈整個森林用來捕捉魂力動、應對手的場景。但是特蕾婭怎麼會知道呢，神音冷冷地問她:“你是在説誰呢？”

“我可不是在説你，”特蕾婭回過目光，瞳孔瞬間清澈起來“我説的當然是你的對頭，鬼山蓮泉啊。她從魂塚裏帶出來的是回生鎖鏈，和你的魂器長鞭【束龍】一樣，都是可以無限延展、隨意分裂的魂器。你的束龍柔韌如絲牢不可破，她的回生鎖鏈鋒利如刃堅不可摧…但話説回來，還是你的束龍厲害一些…你的魂器是活的…如果我沒應錯的話，它應該是由四股來自不同種類的龍的筋脈編織扭合而成的吧？而且，當初製作這個魂器的人，同時也把四條龍的魂魄封印在了裏面呢…”神音沒有回答她，但是心裏卻冒起了一股寒意。她實在難以相信，特蕾婭對魂力的知，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自己的魂器還潛伏在自己身體內沒有釋放出來，她竟然就能穿透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的魂器並且説出它的材料構成。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因為魂器沒有釋放到體外成形之前，僅僅也是作為一股魂力存在於爵印之中，它和身體裏其他如同浩瀚汪洋般遊走在靈魂迴路裏的魂力是一樣的。這就好比是在一整片巨大的森林裏，分辨出其中一片樹葉一樣。

“要殺她，你就趕緊去。因為他們，企圖做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呢，現在不殺，就晚了。”特蕾婭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彷彿一層冷霜覆蓋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神音知道特蕾婭沒有在開玩笑，於是她回過頭看看幽冥，幽冥衝她點了點頭，於是，神音捲動身影，彷彿一陣泛着白光的風一樣朝島嶼的另外一邊飛掠而去。同時，一股更加肆龐大的黑風暴，緊隨其後——殺戮王爵，幽冥。

特蕾婭嘴角掠過一絲殘酷的笑容，彷彿誰的生與死，都和她沒有關係。她只是在看一場彩的鬥獸場裏的廝殺而已。她轉過頭，還沒來得及説話，剛剛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霓虹，突然躍動起身，朝着剛剛消失的一黑一白兩個身影風馳電掣地追去。他充滿力量的小麥肌膚，在暮裏彷彿一道橙的閃電。

特蕾婭狠狠地跺了跺腳，咬着牙“你想去送死麼！”暗罵了一聲後，也跟着朝霓虹追了過去。

“轟——轟——轟——”一聲接一聲的爆炸聲響，在四處的碎石塵煙中，鬼山蓮泉的長袍被腳下旋動的氣捲起，看起來彷彿波中柔美的睡蓮花瓣。她雙臂上纏着分裂出的數銀白鎖鏈，每一都彷彿星般從缺口裂縫處而進，如同鑽地的白巨蟒一樣，朝着島嶼深處“嘩啦啦”遊竄而去，地底深處傳來無數岩石被鑽破的聲響。她緊閉着雙眼，仔細地分辨着從鎖鏈深處傳遞回來的魂力變化。周圍的空氣裏瀰漫着無數的石塊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