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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英雄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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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的最后一天终于来到了。

为了这一天,秦震兴奋得几夜没睡好,早晨用冷水洗了脸,他的神特别朗,体质也显得特别硕健。但是,一踏进会场,他变得格外的镇定、肃穆。当选举国家领导人这一议程到来时,会场洋溢着乐的洪。他面笑容地朝会场上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望着,而他们也同样喜气洋洋地望着他,仿佛每个人心里的喜悦,都自然地出来。这里已经没有单个的人,每个个体都是属于洪的一部分,在一起闪烁、漾。当那粉红的选票发到手上,在他接过来的那一刹那,他突然觉得它像一块千斤重的花岗岩石,要由他亲手在上面镌刻金字。怀仁堂里的灯光大放光明,照耀得如同白昼,雕梁放彩,彩绘增辉,更显得一派雍容华贵。一个白发森森的老人,清瘦的面孔上闪着青的光辉;一个戴着华丽小帽的青年妇-,她的脸庞像一朵玫瑰花一样鲜。寂静无声,但会场上活动着、腾跃着一种听不见,而又确确实实存在的声音。那是大家的血水畅,心脏搏跳,那是几亿人民的意志,逾过高山大川、艰难险阻,汇集到这里来的声音,人们在这里为新中国大厦塑造一座金字塔形的尖顶。秦震收敛了心神,凝视着选票。当宣布写票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心房战颤起来,他的手战颤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责备起自己来。可是,这庄严的时刻具有一种魔法般的力,是的,心情太庄重了,反而不能抑制自己。一瞬间,他听到会场上响起种种声音,正在写选票的急速的沙沙声,写完选票的轻松的息声,这是多么奇妙而又谲密的声音呀,它载柔情,轻传快意,它在催促秦震。就在这时,秦震的老花镜片上蒙上了一层水雾,他赶紧掏出手绢擦了擦,握着笔写自己的选票。等他写完时,会场上已有了嚓嚓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泽东正走向红油漆的票箱。这时弧光灯闪电般织,照相机发出轧轧声响。泽东投了一下没投进去,可能选票折叠得太松了,于是他又用力折了一次,而后投进票箱。他像一个孩子终于完成了应该完成的课业而出天真的笑脸,他摆着两只手臂,移动他宽厚坚实的后背,向休息室缓缓走去。秦震排在部队代表团行列里面,部队代表在会场中心靠左那一半,他们绕到前面,走向水银灯光照得最亮的那个投票箱。投罢票的人散在会场各处,走路声、说话声,立时震起一阵嘈杂的轰响。

这时麦克风响起来:“请各位代表到天安门去!

”秦震没听清楚后面的话。但见人群忽然分成两股,一股顺着东面走廊,一股顺着西面走廊,向怀仁堂门外涌去。这时夕像胭脂一样染红怀仁堂大门以及从门里涌出的人群,秦震向西面那个青铜狮子看了一眼,那狮子在夕照中笑态可掬,像正翩然起舞。他记得他乘坐的那辆轿车就停在西面青铜狮子旁边,他走去,竟是到达那里的第一个人,紧跟着同车的人都来了。怀仁堂大门外,黑一片都是汽车,要把这些车顺当地开出,得有一番心的指挥。通警喊叫着,做着手势,把庞杂的车群领入一条航道。当秦震乘坐的车开出中南海西门,夕忽然淹没在几片紫浓云后面去了。车灯放亮了,一辆跟一辆小汽车顺着长安街向东驶去,一长串红尾灯,形成一条委曲宛转、缓缓移动的红虚线。

没有次序,没有排列,谁先下车谁就向天安门大街与南箭楼之间那块广场走去。这广场东西两面各立着一排刺梅,每当天,金黄的蕊,淡淡的芳香,颇为雅致。而现在在暮霭中,那两排树行,只是一垛黝黝暗影。秦震到得不算迟,不过前面已经挤了一层人圈,他只好站在后面,他的后面又不断有人群涌来,于是他就跻身人丛之中了,他只能从人中看到广场中心的情景。这时天已黑了下来。他忽然听到周恩来用响亮而又低沉的声音宣布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典礼开始,广场上的空气一下突然沉静下来,沉静得连每一个人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到。仿佛有忧伤悱恻的哀乐声云雾一样弥漫开来,笼罩在这一片广场之上。人们深深沉浸在庄严怀念之中。秦震为了永远牢记住人类历史长河中只有一次的时刻,他看了看天空,天上一片浓黑,只有西方上空还悬着一小片晚霞,像殷红的鲜血,非常醒目,十分动人。

泽东走向扩音器前宣读碑文:$r%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r%秦震觉得西方天空那一小片殷红,就是千百年来牺牲者的血凝聚起来的。在这庄严的一刻,他们正从九霄之上,以藉的心情穆然凝注着人间,人间此处正掀开庄重的一幕。

安息吧!

是的,在这一刻之前,还不能说这句话。

是的,在这一刻之后,说这话也就平淡无奇了。

只有在这一刻,我们完成了伟大工程的创造、把千千万万死者的意愿凝结在这国家大厦之中,而明天这个大厦就将矗天而立于地球之巅。在这一时刻,只有在这一时刻,我们可以告我们的英烈们的亡灵了。

秦震突然听到一片啜泣声。

他仰望长空,从那些闪闪烁烁的星辰中,他看见自己的父亲,他看见自己的母亲,天上人间,心心相照。

他咬着嘴,抑住悲恸,但当他想起吴廷英,那个在抢渡之夜付出生命的人,他仿佛又看到他那巨大的身影,沉重的步伐,他从那儿向这儿走来。秦震的心敞开,他的热泪夺眶而出,失声痛哭了。

他听见铁锨铲土的声音…

过去,他听到掩埋战友时沉重的铲土声,而今,铲土是为了建立一座圣洁的丰碑,当然这不只是使烈士安息的丰碑,还将是战斗的丰碑。

因为它是几千年亡灵的凝聚,也是民族灵魂的凝聚。只要在紧迫需要时,当革命、当国家势如悬卵、危在旦夕的时候,它就会发出强大的啸声。从奠基起到现在三十六年过来的历史证明这一点;如果万一噩运复来,灾劫重临(不论它是内在的还是外来的),未来的历史还将证明这一点。

长长的车队又行动起来,最后面的人还没上车,最前面的人已经到了怀仁堂。

怀仁堂,就像千百个太集中在这儿,华灯齐放,彩旗飘,充乐与幸福的气氛。从黑濛濛的奠基广场一下闯入明晃晃的亮光之中,秦震一下适应不过来,一个人要这样快从悲痛转为乐,可能吗?可能的。人们整整齐齐坐会场,通过扩音器聆听选举的结果。啊!一个婴儿诞生了,一朵鲜花开放了,一轮红升上天空了,英雄响乐雄伟而奔腾的旋律响起了。它宣告一个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屹然立起,一条红冲破了黑暗沉沉的世界东方,熠熠光华,永耀万邦。会场上声雷动,一片沸腾,像暴风骤雨,像惊雷骇电,乐的乐曲以有力而颤抖的声音达到沸腾的高点,一到达高点,乐声就消失了,溶解了,变成了心灵的咏叹。这里面包含着每个人的心灵,带着血、带着泪,参加进这大的响乐。人们在这时也就忘记了自己,消失了自己,大家都站在那里不肯离去,仿佛不愿这光亮的一夜过早逝去。

四有人说:悲痛时的眼泪是苦涩的,乐时的眼泪是甜的。然而,在悲痛与乐紧紧糅和在一起、溶解在一起时的眼泪,才是最深沉最可贵的。

夜深人静,回到六国饭店,秦震的心境就是如此。他顺着长廊向自己房间走去的那段并不长的时间里,他多么想打一个电话给姚锡铭。

我迈过了那个门槛,我迈过了那个门槛,在天安门广场上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那一刹那,望着西天上那片血一般殷红发亮的红光,我迈过了那个门槛…

谁想,当他走到门前,他一下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听见从他屋里传出一个年轻女人和小孩子说笑的声音!

他像唯恐惊动什么,轻悄悄推开了房门。

哎呀!

这是何等明亮、何等光辉的景象啊!

在雪亮的灯光照之下,一个是严素,一个是圆圆,而且,她们两个都像天真烂漫的孩子,在地毯上打着滚在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