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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論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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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超凡一馬當先,率眾人踏入堂房。

只到門前,便聽到一個清冽沉著的聲音傳來,正在論道。

“天地混沌初開時,五行化萬物。木主生,說的是其中有一種屬,自帶著生機,它所經過的地方,便有生機蓄勢待發,比如種子藏在土下,如同石子,不動不發,但只要經這種屬潤澤,便有了生芽出土的機緣,這種屬為木。”

“另有一種屬,生熾熱,它所經之物升溫膨脹,比如剛才那枚種子,單有了木屬,依舊在土中隱而不發,但若是這一種熱屬附著於上,它將發芽成長,破土而出,這一熱屬為火。”

“再有一種屬,於低處澤被萬物,少了它的收斂沉降,那新芽瘋長之後,在熾熱的火屬主導下,將很快枯竭而亡。這一潤澤降燥的屬為水。”

“但凡有生機之物,必是有始有終。另有一屬,與木之生相對,主滅殺,正因為有了這種屬,世間萬物有了節制,才能循環往返,週而復始,這一屬,便是金。”

“這生、長、收、藏正好應著、夏、秋、冬四時,而這一切得以存續的本,便是第五種屬——土。厚德而載物,若是少了它的承載,其餘屬只散而不聚,無以成形。”挽月心神劇震,不單是因為聽到那個她魂牽夢縈的聲音,還是,他竟然道出了八音韻律中,她能受到,但無法言說的深意。

公子正此時正跨過門檻,腳步一滯,險些踩踏在上面。

“除道友高見!想不到道友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悟!貧道慚愧!”進了內間,見這清虛觀的老道士出塵子向坐在他對面的“除道友”揖了揖。

挽月強壓下盪翻湧的淚意,凝神望向那個人。

他的眼角挑得很高,一雙過了頭的桃花眼。嘴角搭垂向下方。

一眼看去,好似眼睛和嘴巴鬧了彆扭,一個往上,一個往下,恨不能分了手,不再待在同一張臉上。

他…什麼時候偷了自己的易容膠片?!

公子正定定望著這個道號“除”的道士。眸光微閃。

“道長過謙了。”除對著出塵子笑了笑,傲意盈然。

見徐超凡等人進入,兩個道士起身施禮。

大約這城主每次上道觀都率著一干美姬同行,出塵子竟已是見怪不怪,讓小道童搬了許多蒲團來,眾人盤腿坐下。

挽月見除並不看自己,便望向窗外,儘量放平了呼

他,是他,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這些子積鬱在中的悶氣一掃而空,整個心盛滿了酸澀的甜

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雖然眼下還未擺脫公子正,但她不擔心了,一絲一毫都不擔心了。

他來了啊…

他在這裡啊…

公子正依舊牽著她的衣袖,微微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麼心事。

眾人相互介紹完畢之後,竟一時冷了場。

徐超凡見眾人都變成鋸嘴葫蘆,不由納悶道:“怎麼都啞巴了?執事方才說,來了個能言善辯的遊方道士,我正稀罕得緊,怎麼一進來,全啞巴了!可巧,我這位正兄弟,嘴皮子最是利索,不然你二人也論一論道,辯上一辯,好叫我們這些俗物也開開眼界?”公子正輕笑:“恭敬不如從命。這位道長,何為道?”他頓了一頓:“道長可莫要說‘道可道,非常道’。正乃俗人,聽不懂那些機關暗語,以及‘君需自行領悟’的高深奧義。”

“嗯,”除點點頭,“道,便是人心。吾心即吾道,汝心即汝道。”

“如道長所言,道是人心,那,人有善惡之分,善人的道便是善道,惡人的道便是惡道?哈哈,正雖然不愛看經書典籍,卻也知道世間並無二道!道長何處修來?實非正道!”公子正笑道。

挽月聽出他話中的一語雙關。最後一句“實非正道”其實有兩個意思。其一,除說的都是歪門道,不是正道。其二,除說的道,不是他“公子正”的道。

這是置除於兩難的境地。若不反擊,則是默認自己乃是“歪門道”若反擊,公子正則會用他的矛,攻他的盾——你自己說你的道是你的道,我的道是我的道。怎麼立刻就變卦打自己嘴巴了?!

他…他會如何作答?

挽月不從窗外收回視線,痴痴望向林少歌扮的道士。

她雖然想不出他該如何應對,但心中無來由地堅信,她的少歌,這顆世間最璀璨的星,絕對絕對不會被任何問題難住。

端了端手中的茶碗:“在天為汽,落地成水,遇寒結冰。奔而為江河,垂落則稱瀑,汪凝為湖,聚泊成海。道,如水。久旱逢甘霖,人稱其為善;暴雨澇洪毀財奪命,人稱其為惡。然,水無善惡,道亦無善惡,差別只在人心。”他仙風道骨,鏗鏘道來,宛如謫仙。

“好!好!”出塵子擊掌而嘆。

眾女雖然聽不出公子正的雙關之意,但也覺得這個除道人答得當真是好極了,只嘆他雖然一身風態度,長相卻有些不盡如人意。

公子正鬆開了挽月的衣袖,雙手放在膝上,身子略略前傾,已是鄭重至極。

而挽月已經痴了。

這就是她的愛人。

何其幸運!竟能和他心心相印!

她肆意地揚起嘴角,望向他。她不願再掩飾,只恨不能告訴全世界,這就是她的男人啊,她深愛的男人,她全部的驕傲!

他本是微微垂著眸,被她滾燙的目光炙到,不由無奈地搖著頭輕輕一笑,然後抬頭,用眼神對她說:“你放心。”他在這裡,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她喜極而泣。

看到她梨花帶雨,卻一臉欣喜的模樣,少歌輕輕一震。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她真正的容顏,但這一刻,她穿一件簡易的白衣,戴一支木簪子,人瘦了些,卻明豔得讓他心尖顫動。

清水芙蓉般的臉上煥發著異樣的神采,她就這樣肆無忌憚緊盯著他,竟將身旁的敵人視若無物了。

他不展顏一笑。

得卿如此信任,又怎會叫卿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