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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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事就好!他放寬了心。
“我沒事,我很好。”他也要她放寬心。
接著由寧靜先爬上道路去求援,一輛由臺北送貨回村裡的小貨車司機下車幫助了他們。
孔武有力的貨車司機先是將夏天拉了上來,再將變形的單車也扔進貨車廂裡,小貨車開動,寧靜和夏天坐在貨車後面的敞篷空貨架上,開往村子裡的醫院,夏天臉上有傷,寧靜急著帶他去搽葯,坐在後面是夏天的堅持,他腳上有傷,既怕被寧靜看見,又怕髒了好心司機的腳踏墊,而在他們身旁不遠處的,是那輛已經變形的單車。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自貨車開動後寧靜就不停咕噥,起初夏天沒出聲,直至他再也受不了。
“小靜,夠了!你想過沒有?錯不在你,如果今天我不是看不見,那麼就不必由你來載我,我們也不會摔這一跤,如果真要有人來扛這個錯,那錯的人是我,總在坐享其成著你的努力。”
“你怎麼能這麼說?看不見也不是你想要的呀!”寧靜大聲抗議著不領情。
是嗎?
他將她的話放在心頭反覆思索,半天沒聲音。
數分鐘後他突然伸手將她拉進懷裡,對於他的動作,她先是一愣,繼而想著既然車子在晃,那麼兩個人還是靠在一塊比較妥當,所以也就任由著他了。
他淡淡開口“好了,小靜,就像我剛剛說的,摔都摔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你抬起頭,然後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看見了什麼?”他果然成功地轉移了她的心思,她將臉兒仰高,看著那已經全然黑下了的天幕,卻突然,開始猛力搖晃著他那屈起的膝頭。
“快!小天!快將頭抬高許願,我看見一顆星了耶!”夏天拚命
汗暗暗咬牙,因為她正搖晃著他受了傷的腳,但他沒嚷疼,他甚至還若無其事扯出了痛苦的微笑,因為他不想再讓她被自責給淹沒了。
“星?還有呢?”他哄著她問。
“還有滿天的星斗…天空中繁星點點…好漂亮的…唉!”她嘆了好長好長的氣“如果你也能看得見就好…對了,我還沒許願呢!”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星呀!我叫做寧靜,我希望將來能有一天可以和小天一塊坐在星空下,看星星。”這是她目前唯一想要擁有的願望。
他沒出聲,只是悄悄地將她環得更緊了點。
車子進村前,他突然開口“小靜,為了讓你消除些許愧疚,要不你再告訴我一種『哇嗚哇嗚』冰中的配料吧。”寧靜翻翻白眼,表明受不了他這樣突如其來的勒索方式“嘿!你不會是想用這種辦法一個一個的出答案來吧?”他不介懷地微笑“怪你自己吧,災難製造機。”什麼嘛!她不悅地噘起
,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擠出“枸杞”兩字。
“放心吧。”他著她的髮絲“這最後一項我會靠自己去猜出來,到時候,你可別忘了自己的承諾。”什麼意思?
她瞪瞪眼睛終於想起了自己曾說過的那句戲言…
如果全部猜出,今生供你差遣!
貨車正巧行經一個水窪,她被震了一下,好半天才能收回心思。
喂喂喂!那不過是句玩笑話,是想勵他走入人群罷了,而他,竟當真了?
----等醫生看過夏天之後,寧靜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臉上的傷是小事,他的腳卻傷得很重,連腳筋都斷了,幸好他們在三個小時之內趕到醫院,但如果沒能仔細養傷,他不單會是個瞎子,且還會是個瘸子,還有,他背在身後那把心愛的小提琴,被摔成了廢柴。
寧靜自責難當,她趕緊通知貴嫂,而貴嫂,也趕緊打電話給夏天的爸爸。
那天晚上寧靜不敢睡,整整一夜守在醫院裡,直到天亮時才讓貴嫂趕回家,也好,她還可以順帶請媽媽燉個雞湯讓她帶過去。
夏天的父親就是在隔天下午來到醫院裡,並且載走了夏天的。
事情發生的突然,寧靜連對夏天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她從家裡端來雞湯,卻只看到了空蕩蕩的病。
“你別擔心。”貴嫂安著她“少爺離開時表情很平靜,他甚至是自己提出要求想跟著父親走的,你也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見,需要人家特別的照料,臺北那裡的醫療設備比我們這裡好,他是應該要回去接受徹底治療的。”寧靜抱著雞湯傷心地想。
他當然表情平靜了,搞不好他還是迫不及待地想走的,誰還敢再留在這裡?當你身邊有個災難製造機的時候。
她想起了他為她取的綽號又是一陣傷心。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是也說了不怪她的嗎?那他為什麼要不告而別?難道在他說不怪她時本是騙人的?
不過沒關係,她可以等,他既然沒有告別,那就是會再出現的意思了,她告訴自己。
子一天天滑過,夏天過了,寧靜學校開學了,
子很平淡,她卻始終隱有期待,直到秋天也過了,有一天,她終於再度見到了貴嫂。
斌嫂是來向她告別的,夏先生來了電話,讓她將鬼屋重新覆布關閉。
“為什麼?”寧靜不信地訝嚷。
“聽夏先生的意思,少爺短期內是不會再來這邊了。”
“不來了…”寧靜心頭悵然失落“那他要去哪裡呢?”她只能小聲地問。
“聽夏先生的意思,少爺好像又要到國外去了。”
“到國外去?那他有說些什麼嗎?”斌嫂搖頭“電話是他爸爸打的,我沒能和少爺說上話。”
“那你呢?”滿懷失落的寧靜好半天才能將心思放在眼前女子身上。
“我呀?”貴嫂淡淡地笑了“我想清楚了,女人青有限,我已經寫信給我丈夫了,跟他說我已經過膩了這種『望夫生涯』,他如果不能換工作,那就等著換老婆吧。”兩人對視一笑,接著貴嫂揮揮手,轉身走出寧靜的視線範圍。
能夠再見嗎?
寧靜茫茫然地想,不知道耶,她搖搖頭,人生不就這個樣嗎?聚了一定會散,可散了後呢?那就誰都不知道了。
秋意好涼,她雙臂環突然覺得冷,頭一回發覺自己竟是個悲觀主義者。
這個改變,是因為夏天的不告而別嗎?
她向來大剌剌的心思頭一回嚐到了愁滋味。
斌嫂離開之後,寧靜曾偷偷爬牆進了鬼屋好幾次。
卻沒看見女鬼,也沒再看見那個叫做夏天的大男孩了。
她的夏天,從那一年起,遠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