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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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高陽人。”雖然他沒什麼口音,高陽和大辰的人外貌上也沒有特別明顯的差異,若不說其實難以察覺。
高陽,她知道,是大辰的盟國之一,位在南方,土地豐饒,氣候溫暖,據說高陽國一年裡沒有幾天是下雪的,在他們國境更南方,有些人甚至終生連雪都沒見過。這些是她在太傅那裡學到的…
實際上當然不只這些。她很努力地聽母妃的話,努力學習,努力表現,讓父皇對她有好印象,就算犧牲睡眠與所有空暇時間也在所不辭。她可以默背出關於那些盟國的一切,研讀那些國主的治國之道,把太傅給她的課題儘可能做到完美。
但顯然,那些都還不夠。永遠不夠。
她徹夜無眠地做好的功課和複習,夜夜所做所想就是達到母妃與父皇的要求,當她把自己耗盡,以為熬出了一點成果,片刻也不敢休息,雙手戰戰兢兢地捧著送到他們面前,卻永遠只看到失望和不耐。
她的兵術策論,好不容易得到太傅的認可,太傅說她已經寫得無可挑剔。
但,“另一位殿下”所寫的,卻連父皇也拍案叫絕。
完美和接近完美,令人賞和無可挑剔,不是相差無幾,而是天差地遠!她被太傅寫了嘉獎批註的文章,回到長樂宮卻被母親發狠地撕毀,得到的依然是一頓痛打。
高陽國有些什麼?她其實背得好多好多,這一刻卻喉嚨發緊,拙於開口。
“高陽在南方。”以為小丫頭覺得陌生,鳳旋沒有不悅,就當作跟剛認識的朋友介紹自己的故鄉般開口。
“是最早和大辰結盟的國家之一,不過我們的土地比大辰小,而且務農居多,所以我一直很想來大辰學習你們的水利…抱歉,怎麼跟你講這些?”他忍不住失笑。
這些她其實都有學過呢。黎冰囁嚅道:“我很羨慕你們…”她說話時總是怯怯地,讓鳳旋以為自己聽錯了。
“嗯?”
“下雪的時候,來不及往南遷或無家可歸的小動物就被凍死了。”她不喜歡下雪,偏偏天京的雪季常常長達三、四個月。
儘管她的話聽起來有些沒頭沒腦,鳳旋仍是會意了,看來她知道高陽很少下雪。
“是啊,我來到天京兩年了,雪季對我來說是難捱了點,不過多鍛鏈身體,多跟著工人一起幹活兒,長久下來也適應了。”這話題還真讓他有點想家了。
“高陽很少下雪,不過水患總是三年四年便一犯,我真希望我在這裡所學到的,能早點回去紆解家鄉的困境。”所以…黎冰有些不安地挪了挪坐姿,“你會在天京住多久?”不知道為何,她突然在意起這個問題。雖然仔細想想,人家在天京待多久關她什麼事?她既管不著,也沒有影響吧?
鳳旋只當她隨口問問,便道:“住到我父親氣消了,或者…”其實真正需要“消氣”的是兄長,父親只是讓兄長有個臺階下罷了。然而他想過,i兄長繼位,他也不見得就能獲得原諒,也許他這輩子都回不去了吧?這個想法讓鳳旋突然無比消沉,“不說這個了。”他突然打住話題,而且神一黯的模樣,讓黎冰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做錯了事,當下便放下竹箸,小手平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頭顱又低了下來,囁嚅地道歉:“對不起…”鳳旋一愣。她怎麼又道歉了?
“不是…”看來她誤會了什麼,鳳旋有些頭疼,見她把頭垂得更低,簡直是挑戰他無動於衷的極限——他要是真懂得做到無動於衷,此刻也不會跟她坐在茶館喝茶了!
鳳旋幾乎想嘆氣了,卻靈光一閃,突然道:“你知道水月行者嗎?”黎冰緩緩抬起頭,一方面很高興他似乎不怎麼生氣,另一方面卻也有些汗顏,她完全不知道什麼是水月行者。
“那是來自高陽的雜戲團,他們在大辰與諸王之國間一邊
一邊表演,在民間很受歡
,經常在各國的重要節
和慶典時前往演出。”他可沒有半點敝帚自珍的意思,水月行者憑藉著實力受到各國百姓喜愛是事實,只是在貴族間不見得享有同樣的盛名。
“我知道他們今天在東市得到演出許可,本以為沒機會去瞧瞧,你有興趣陪我一起去嗎?我請你看來自我的祖國的表演。”
“可以嗎?”黎冰雙眼都亮了起來,即使隔著面具,依然熠熠如光,在面具外泛紅的臉蛋,足以讓人明白她有多期待。
高牆外的一切,天京外的一切,大辰以外的一切,從來都讓她嚮往啊!
“當然。”原本只是想安撫她,不料正合她心意。
其實他自己也是期待的吧?在陪霍磊出門參加祭典時,他就遺憾自己今晚不可能有空閒去看看來自故鄉的表演。以前在高陽時,他對這類活動其實也不算熱衷,但身為王子,他樂於接觸各行各業的翹楚,喜歡和他們高談闊論,聽聽他們的想法…啊,他果真徹頭徹尾像個野心分子,難怪兄長總是把他當成那在背上的刺!
那時他就是水月行者後臺的常客,那些走江湖賣藝的一開始對他都還有些保留,畢竟他的身分地位與他們這些常人所謂的下九格格不入,更不是特別熱愛民間雜戲技藝,但鳳旋沒有一點王子的驕矜與架子,又樂意傾聽百姓的聲音,並且會適時地向朝廷提出建言,這在高陽是很讓人津津樂道的。他或許是外行人,但他對人民與土地的熱愛,讓他甘於放下身段多聽多參與,久而久之這些江湖朋友反而比他那些貴族朋友,對他更推心置腹。
而現在,要去見這些故鄉的江湖朋友,他還是有一點“近鄉情怯”的。誰都知道,高陽王讓次子到大辰來,美其名是表示對大辰的效忠,表示願意讓自己的兒子為大辰效犬馬之力,事實上本是將他
放在外。
大辰皇帝也知道這一點。幸運的是,儘管大辰皇帝自己的家務事並不如外人看見的那般和諧美好,但他倒真是一位仁慈有遠見的君主。高陽王讓次子到大辰來,其實有他當質子的意味,既能避免長子忌憚次子進而發生兄弟鬩牆、愧對宗祠的憾事,又能拍大辰馬
,真是算盤打得響亮。
然而兩國既和平共處,派個質子過來也沒什麼意義,大辰皇帝不想讓高陽王的家務事影響兩國未來的關係看樣子也很明白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哪怕帝王將相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