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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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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楊興昌,見過韓將軍!”楊興昌帶著家人一路躲躲藏藏,櫛風沐雨,白天不敢行走,只在夜間趕路。他為人機警仔細,好容易渡過江來到濡口,還記得吳徵的囑咐急忙來見韓鐵衣,遞上書信後又將在商河城遇見吳徵一行人的事情詳述了一遍。

韓鐵衣一邊聽,一遍看書信,頻頻點頭。不知是楊興昌口齒清晰說得他順耳,還是書信中的內容讓他稱心,臉上逐漸出微笑。待楊興昌說完之後,韓鐵衣道:“楊先生一路辛苦!本將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來人!給楊先生接風洗塵之後,遣人將楊先生家眷一路護送回吳府去見小韓將軍,若有半點閃失,軍法從事!”送走楊興昌,韓鐵衣心中沉道:“他們三人刺殺丘元煥八成能得手,所難者如何全身而退,我看妹夫書信裡擔憂的也在此處。他既說預會有些差池出現,多半已到有些不妥之處。燕國要阻擋他們三人,唯蒯博延回援才可……我要能拖住蒯博延,他們身上的壓力必當大大減輕。嗯,拖住蒯博延!不對,不對……”韓鐵衣又將信件細看一遍,這才閉目如老僧入定,思量許久後喝道:“來人!”

“傳本將密令,與我如此如此,諸軍除本將軍令不可擅動,違令者皆斬!”韓鐵衣一邊下令,一邊取了共八枚金字將令傳了出去,又囑咐道:“將令即刻八百里加急傳達,就算把馬跑死,也得第一時刻傳到!”待將官們心情沉重,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有說有笑走出軍帳,韓鐵衣才遙望長安方向喃喃道:“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吳兄啊吳兄,你一定也希望我這麼做吧?”長安城裡依舊風光人,行商如織。這座得天獨厚的大都市繁華了千年,並且還會繁華下去。

比起尋常百姓的出而作入而息,過著相對平穩又平淡的子,享用著高官厚祿,也承擔著燕國興衰榮辱的朝中顯貴們則或多或少地受到平靜下的暗湧動。

大將軍丘元煥近段子來一直有些心神不寧。似乎暗中有幾雙亮的眼睛在窺探著他,又似乎冥冥之中一直有人在不懷好意地打他的主意……很難說清這樣莫名其妙的應來自何方,但的確讓他有些失了方寸的,還是皇宮裡那位高高在座的皇帝。

燕皇近來的作為有些怪異。自從夷丘城一戰燕軍鎩羽而歸,佈置周密的刺殺吳徵計劃也遭挫敗之後,欒楚廷的脾氣便一大似一天。從前對丘元煥的倚重與信任似乎也有些動搖,這段時來,欒楚廷雖仍對他和顏悅,也諸多安撫,但他手中的權柄在不知不覺中已被削弱了些。

燕盛兩戰,燕國面子上不落下風,其實吃了許多暗虧。第一戰盛國忽然偷襲,燕國境內烽煙四起,江岸一帶軍民損失慘重還誤了耕。第二戰燕軍躊躇滿志卻無功而返,白白耗費了國力。今年以來國庫已有吃緊的徵兆。原本前代燕皇欒廣江拔除祝家的勢力,收繳了大量的財貨,國力充盈。這兩戰的損耗下來,祝家的財貨已揮霍一空。而且欒楚廷驚奇地發現,沒了祝家的商路通途與掌控全盤,燕國上下一時竟無人能接替,農商一事這兩年來竟是誤了不少。

外戰不力,國力衰弱,剛登基不久的欒廣江面子大損。皇帝是不會有錯的,錯的當然是臣子。丘元煥身為燕國第一重臣,自然要承擔大多的責任。欒楚廷事先未與他通氣商議便做出決定,並且一點點地將他手中事務分發出去的事情也越來越多。

以常人而言,丘元煥年近六十,已是垂垂老矣。但以天下有數甚至是第一的高手而言,還當盛年。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丘元煥遠遠不認為自己老了。盛國的費鴻曦享譽“天下第一高手”數十年,已近八十高齡,依然位高權重。相比之下,他年輕得多,也自信兩人若生死之博,年老氣衰的費鴻曦必不是自己的對手。

燕國的衰弱丘元煥也心急如焚,畢竟這裡是他的家鄉,也是他畢生抱負之所在。但盛國新月異,國力漸昌隆。韓鐵衣執掌軍權,沿江一帶的駐軍如鐵鎖橫江,讓人無從下口。還有那座臥虎藏龍,深不可測的吳府神出鬼沒,數次挽狂瀾於既倒。原本計劃中可一口掉的盛國,天翻地覆成了可堪匹敵的勁敵。丘元煥頗覺有心無力,從前的計劃已不可用,當重新計議,徐圖進取。

但欒楚廷不會這麼想。自大燕建國以來盛國便如臣屬,大燕江山傳到他的手中卻像改天換地,對於一名立志要橫掃八荒六合,一統天下的皇帝而言如何能忍?近來欒楚廷頻頻繞過丘元煥直接手軍機大事,丘元煥也不知這樣對燕國而言,是好是壞。

長安左近兵員近來有所變動,看似小事,實則一概由燕皇直接下令。這些風吹草動不但朝堂上有人品出了味道,丘元煥亦誠惶誠恐。掌權數十年,歷經兩任燕皇。捫心自問他待燕國忠心耿耿,但私下裡的小動作也不會少。

誰能沒有私心呢?丘元煥不是個完整的男子,金銀財他已幾輩子都花不完壓不稀罕,朝堂上而已位極人臣別無所求。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宗門的源遠長。江山易主,改朝換代已不知凡幾,數都數不清,但強盛的宗門卻能始終屹立世間不倒。

現在最讓他誠惶誠恐的,便是藏在驪山的屈千竹,天陰門的餘孽。往遠了說,丘元煥違背先皇的聖旨,私自偷偷藏下一人,意圖覬覦天陰門的武學。往近了說,冷月玦背叛皇帝,倪妙筠是為細,柔惜雪也投效盛國,還有祝雅瞳這個逆黨!欒楚廷對天陰門恨得深入骨髓,若是拿住了一個個剝皮筋,凌遲處死都不奇怪。丘元煥私藏了屈千竹,若是讓皇帝知道了,在信任已動搖的前提下,一定會遷怒怪罪下來。

長枝派在桃花山一戰盡墨,人丁凋零,蒯博延橫空出世之後得了頗多認可。但兩次燕盛戰以他為主將都未能獲勝,想要接任大將軍,時機還遠遠未能成。就算欒楚廷再欣賞他,現有的軍功強行提拔到這個位置,也必然引發朝中劇烈的動盪與不滿。大將若不能服眾,後果可想而知。而且欒楚廷,真的對蒯博延如此倚重麼……

懷著滿腔心事,丘元煥踩著沉重的步伐踏入驪山。末夏初的驪山上生機,驪山是為皇宮地,除了些龍子龍孫平人跡罕至,走過山腳的蜿蜒山道,一路到山頂都是厚厚的草甸子。踩在軟軟的草甸子上發出輕輕的沙沙聲響,驪山的確是修行的好所在,光是風光都能讓人懷豁然開朗,這樣的心境對修行是極大的進益。

每當來到這裡,就像遠離了俗世的一切紛繁,心境總是格外地寧定。今卻截然不同,丘元煥越覺倍加心驚跳,不好的警兆頻頻升起。是暗藏屈千竹的事情被欒楚廷察覺?還是有什麼不明的危機正在暗中潛藏。

丘元煥汗豎起!身居高位久經風雨,他迅速冷靜下來。

屈千竹是天陰門餘孽不假,但這個武功全廢,一向不問外事的清修女尼,欒楚廷不會太過忌憚。就算一定要用她來向丘元煥發難,也不是現在。城府甚深的皇帝會在一些要事的當口,再拍出這枚掩藏的棋子。而且欒楚廷雖對丘元煥有諸多不滿,也不至於現在就要對付他。

那麼能夠讓丘元煥還到危機四伏的,也唯有同樣武功絕頂的絕世高手。

想到這裡,丘元煥苦笑了一下。吳府坐擁三大十二品高手,普天之下已沒有任何門派能單獨與之抗衡。以吳府當今的實力,要做一些別人想都不敢想,驚天動地的事情,也不算太奇怪。

在夷丘城外,吳徵正面接下兩儀落時,丘元煥就知道有這一天。只是他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吳徵居然不先去尋血海深仇的霍永寧,反而來到了這裡。

讓丘元煥無奈的是,他一下子想明白了欒楚廷近來對他的態度。長安周圍的暗中調兵遣將,欒楚廷必然已知道吳徵等人來到左近。欒楚廷一提起吳徵就咬牙切齒,恨不能敲骨髓!他雖知道吳徵前來長安,卻又找不出人來。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拋出誘餌。

丘元煥就是那個誘餌!此刻碎月金剛心裡百味雜陳,不知是苦還是酸。

驪山的這座山峰,每一處他都再悉不過。此刻抬頭望去,婆娑疏影鬱蔥蘢,卻處處都似鬼爪正擇人而噬。和熙風吹過草木的沙沙聲,像鬼魂的苦笑聲般可怖。末季節裡的紅情綠意,看上去滿眼都是寒山巍巍榮枯變換之際的霜華滿天。

丘元煥深了口氣,緩緩抬著沉重的腳步向山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欒楚廷既然已下決心拋出誘餌,就非置吳徵於死地不可。長安附近兵丁的調動,皇帝對自己近來的態度,都似無言的聖旨,得丘元煥不得不踏向死地。

這一遭身陷從未有過的險境,但未必便死!陛下既然要殺吳徵,必已做了萬全的準備。丘元煥要做的,便是拖住吳徵讓援兵趕到驪山。想到這裡,丘元煥不由望了眼巍峨的皇宮。

這一趟無法避免,若是能立下這份功勞,即使身死當場,蒯博延接任大將軍一職再無人敢反對,長枝派也能源遠長下去。想到這裡,丘元煥不由淡然了許多。生老病死,人所難免,值得便罷。

行到半山,除了些山間空音與蟲鳥鳴唱再無聲息。丘元煥原本淡然的心又不安起來。吳府的武功已獨步天下,無論要出手對付誰都有絕對的主動權。他們可以想來就來,若見勢不對也可悄悄遁走。欒楚廷除了拋出誘餌之外,不會有更好的辦法。若論內功,丘元煥自信苦修數十載,不遜於當世任何一人,足可與費鴻曦南北之地並駕齊驅,就算是祝雅瞳也要稍遜他半籌。但要論起輕功,吳府三人便是天下排名前三。三人聯手,丘元煥實在沒有半點自信能拖住他們還全身而退。——除非全身都賣出破綻誘他們與自己不死不休。在三大高手面前賣出破綻,與自殺也沒什麼區別。

命懸一線!

丘元煥腳步緩了緩,終於還是繼續前行。伴君如伴虎,他忽然升起哀慼與自嘲之。從前的心存僥倖,其實不是皇帝不知道不追究,而是要留在關鍵時刻才會抖出來。更可笑的是,生死之際,他冒出個荒唐的想法,若是此刻投降江南盛國,不僅可以保命安享晚年,長枝派也能穩穩地傳下去保住香火……可惜的是,這樣一來名聲盡毀,長枝派也必將一步步邁向沒落。

忐忑難安,左右不定,丘元煥一路患得患失,看看來到山頂。過了懸空的小橋便是平修行的院落,那股不安的心情卻越來越是強烈。遇仙橋的三個字往不覺有異,偶爾還會覺得頗具詩意。這時候看來就怎麼都不順眼!世間女子能稱仙的寥寥無幾,其中就有吳府的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