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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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中胡浩,胡大人!』『這……兩位大人皆是股肱重臣,不知有何事商議?還請好言好語,莫要傷了同僚間的和氣。』『殿下深明大義。只是臣先前所言並非信口,此事事關重大,正要在金鑾殿上,群臣面前,請五殿下公斷。』霍永寧連連叩首,砰砰砰幾下響徹大殿,似是在對著梁俊賢,又像是對著龍椅。
『霍大人說得忠肝義膽,好似本官十惡不赦一般。呵呵,本官倒想聽一聽了。』胡浩笑地出班站在霍永寧身側,斜睨的目光好似在看一個入戲太深的白痴。
霍永寧又三叩首站起身來,目放厲芒道:『敢問胡大人,奚刺史何在?』『本官又不是奚刺史肚子裡的蛔蟲,怎知奚刺史何在。看霍大人的樣子,彷彿是知道的了?』霍永寧功力深,這一瞪目威壓極大。胡浩一介文弱書生卻雲淡風輕,
直了身板毫不退縮,罵起人來更是半點不帶髒字,誰敢接話便是鐵鐵地成了奚半樓肚子裡的蛔蟲。
大殿裡鴉雀無聲,梁俊賢更是閉緊了嘴,成敗在此一舉,絕不能在群臣面前丟了臉。
『口舌之利!且讓你再得意片刻。』霍永寧暗罵一聲,又候了片刻,無奈開口道:『胡大人當真不知奚刺史身在何處麼?』『以常理而論,奚刺史不得詔書自然是鎮守涼州了。可京中事事蹊蹺,奚刺史在涼州至今不得京中隻言片語,恐怕心有疑慮,已啟程趕往京城也說不定。這,恐怕就要問問霍大人了,您從涼州回來,該當知道的最清楚才是。』胡浩仍是笑的,
槍舌劍,直刺霍永寧身上要害。
霍永寧忽然回京,聲稱是奉太子之令要密奏陛下,可碰到先帝駕崩就此賴在京城不走便罷了,涼州一地至今沒半點音信,聯繫到他與方文輝明目張膽的行為,不由得人不懷疑。
『本官奉命回京,涼州之事現下不知。唯知奚刺史不在涼州,已在京城!胡大人不會不知道吧?』『本官不是奚刺史肚子裡的蛔蟲,當然不知道。』胡浩笑地退後兩步,鄙夷道:『霍大人是怎麼知道的?莫不成見到了奚刺史?為何奚刺史不上殿來?』『本官沒有見到,只是有人推斷奚刺史已回了京城,且證據確鑿!胡大人問奚刺史為何不上殿來,那就要問奚刺史包含什麼禍心了?』胡浩仍然在笑,嘖嘖搖頭道:『霍大人拐彎抹角做什麼,若是大事,快些說出來才是。婆婆媽媽,可不像霍大人先前的做派,莫不是有甚顧慮麼?』群臣中身居高位的,明白事理的,心頭均是大震。霍永寧回京之後一改常態,像只跳梁小丑,
知他為人與能耐的,均猜想還有後招,不想會忽然在這一刻掀了開來。
靠的不是胡浩的三言兩語。侍中大人的雲淡風輕不是裝出來的,也不是手中握有什麼勝機有成竹,而是他似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正以一身錚錚鐵骨昂然而立,直面這一干妖魔鬼怪!
朝堂上侍中與中書令針尖對麥芒,霍永寧每說一個字,氣氛就緊張些許,而胡浩後退了兩步,殿外也有侍從悄悄給路過的宮女身上了個片樹葉,輾轉抵達宮門口,落到在樹下納涼的閒漢
前。閒漢似被樹葉驚擾了美夢,不耐煩地拍了拍,滿腹牢騷地離去。
『胡大人……做事不可太絕!身為朝廷命官,更不可假公濟私。大秦國天恩未曾虧待於你,你怎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霍永寧幾乎字字泣血,越說越怒,戟指胡浩大罵道。
胡浩不住地警醒自己鎮定心緒,尋找霍永寧言語中一絲一毫的漏。這不是為了口舌之利,事已至此,回天乏術,當儘自己最後力量,將這個行走在暗影之間的
惡組織儘可能地挖出來。
世人或不知他們的真面目,但是吳徵等人一定會知道!
『血口噴人。』胡浩失聲而笑,手指點著霍永寧道:『霍大人啊霍大人,你在朝中裝了幾十載的忠君愛國,如今陛下剛剛駕崩,你就出真容來。攪風攪雨搞得朝堂不得安寧,竟敢還在金鑾殿上妄加指責重臣,霍大人可稱得上是狼子野心了。』一席話說得群臣心中頗為贊同,卻讓梁俊賢頗為難堪,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道:『兩位大人就事論事,切莫徒逞口舌之利。』『臣不敢。殿下,這人鷹視狼顧絕非善類,請殿下務必當心,莫要上了他的大當。』胡浩藉機在梁玉宇心裡埋下一顆種子,向霍永寧傲然道:『正如你霍大人所言,金鑾殿上,群臣眼前,你且拿出切實的證據來。若是冤枉了本官,先帝不與你干休,殿下不與你干休,諸位大人也不會與你干休!』大秦股肱重臣,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霍永寧心中苦笑。不把壓箱底的傢伙都拿出來,今
恐怕前功盡棄了……也罷,也罷,吳徵九死一生,不對,十死無生,就算還活著,他是燕皇兒子的事情,還是留給燕國自行去鬧騰處置罷。原本等燕國掀開這件機密事最能服眾,可惜眼前的大事,分毫都錯不得,也等不得了。
大殿的空氣似乎凝固,殿外惶急的腳步聲打破了箇中沉寂。一名太監幾乎連滾帶爬地撞進大殿跪地顫聲道:『啟……啟奏殿下,各位大人……驃騎大將軍府有本啟奏,迭大將軍與其女迭輕蝶正在皇城外候旨……』『胡鬧!』屠衝向梁俊賢一鞠躬,對著小太監大罵一聲道:『迭大將軍還要候什麼……』『迭……迭大將軍在……在壽棺裡……迭小姐披麻戴孝哭泣不停,乞求上殿……』小太監結結巴巴,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完,也讓所有人都倒了一口涼氣!
驃騎大將軍死了!不同於年老體衰的先帝,迭雲鶴功力高深,年紀也不算大,忽然身死,加上此前霍永寧的言論,可想而知內中隱情一旦揭開,足以舉國震動。
『什麼?』梁俊賢幾乎跳了起來。不僅僅是迭雲鶴的死足夠震驚,也因為迭雲鶴也是反對他登基的重臣之一,他心裡砰砰大跳,彷彿前路越發光明,不住顫聲道:『天妒英才……小王,小王,當立刻前往……』『殿下且慢!』霍永寧阻止了他,道:『迭大將軍身故固然讓人痛心,可當是時,先應查明真兇告
迭大將軍在天之靈才是。殿下可先宣迭輕蝶上殿,問明前後緣由。』『也對,正是!來人,宣迭輕蝶上殿!』迭輕蝶一身素縞,眼角淚痕猶然,在內侍的帶領下一路上殿,身旁另有一名長鬚男子跟隨。那男子走得越近,越多人認了出來。此人向來木訥不好言語,可看得出平靜得近乎呆滯的臉上,現正因義憤填膺而扭曲著微微顫抖,鋒芒畢
的目光直
胡浩。
『原來是他……可笑迭雲鶴侍奉陛下一世,到頭來斃命於此人手上……可悲,可嘆。』胡浩對眼下的局面瞭若指掌,一望就知箇中之意。
『民女迭輕蝶叩見殿下,各位大人。』嬌小婉約的女子俯身於地,女要俏一身孝,何況迭輕蝶原本天生麗質,任誰看了現下的模樣都會生起憐惜之情。
『迭姑娘請起,先行節哀。』梁俊賢親自扶起迭輕蝶,悲慟道:『令尊之事,本王無比心痛,怎會忽然有次噩耗。』『民女不知道……』一語未畢,迭輕蝶的眼淚與哭泣聲齊來,大殿上誰也不好打斷她。
待她哭了一陣,向無極才趨近兩步道:『蝶兒且莫傷心,殿下面前,不可失禮。』『是。』迭輕蝶止了啼哭道:『民女今晨起得甚早,原本候在府門口只等爹爹上朝時向他請安辭行,不想多等了小半時辰仍不見爹爹的蹤影。爹爹向來律己極眼,幾十年來早朝風雨無阻從未稍作推遲,民女心知異樣,趕至爹爹院前左右呼喚無人,不得不大膽破門而入,才見爹爹倒在地上,已氣絕多時了……』『迭大將軍忠心天可鑑,可嘆,可嘆……』梁俊賢也抹了把眼淚,問道:『不知迭大將軍可是害了急病?』『不是。』迭輕蝶垂首搖頭,鬢角邊的髮絲懸落著飄蕩。她雖處傷悲之中,但口齒伶俐,語聲清脆,說起話來人人聽得清清楚楚:『民女心中雖痛,也知不敢誤事,先請了府上的大夫來。爹爹並非害了急病,死因為喉頭與
骨全碎,正是武功高手所為!民女又驚又駭,恰巧向師伯在府上,民女是婦道人家,便請向師伯相幫做主。』『向先生正是大秦第一高手,不知向先生怎麼看?』『不敢。草民心中有惑,不敢擅作主張,才不得已敢在朝會之前與霍大人商議過。還是讓蝶兒說說昨晚的事情吧。』『昨夜爹爹宴請俞大人,民女也在一旁伺候。至戍時將過時分,爹爹忽然接到一封拜帖,俞大人告辭離去,民女也被吩咐自去歇息。至晨間醒來,爹爹已仙去了……』『何人的拜帖?』『民女不知。』『那……向先生看迭大將軍的致命傷?』『草民知事關重大,與霍中書反覆相商,再三確認,掌門師弟身上的傷普天之下只有一種武功才能造成。草民以
命擔保,絕無可疑——唯崑崙派【天雷九段】可以為之!』向無極忽然跪地砰砰砰地磕頭,以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心中的
動不安,彷彿唯恐有人不信任他的話。
『噝……』冷氣之聲此起彼伏。連梁俊賢也駭然回望霍永寧。
『臣先前所言要與奚刺史對質也因此事。』霍永寧一衣袍下襬,朝著龍椅跪下道:『臣……附和向先生之言,迭大將軍的致命傷系崑崙派絕學【天雷九段】所為。臣,願以此生清譽與身家
命擔保!』向無極是一介武人,動不動就是江湖人的口氣不足為奇。霍永寧卻忽然說出這樣的話,足以讓每一個人都信服他們的推斷。迭雲鶴死前會見過神秘人物,以他驃騎大將軍都要會見的人物,又死在【天雷九段】之下,案情幾已呼之
出。
『你們……諸位大人……這……這……』梁俊賢慌亂起來,他從沒想過這一下會搞得這麼大,大得恐怖,一時無法承受。他不清楚霍永寧是怎麼辦到的,糊糊之間,只記得曾在霍府的門口無數次地受盡了冷遇,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當他幾近絕望之時,卻忽然被霍永寧請了進去。
那一天,霍府裡中門大開,霍永寧待他無比地熱情,但一切止於霍府在招待一位皇子。只道家常,不涉半點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