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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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小半的路程便將到達京城,這家從西往東入京道上最好的客店
來了尊貴的客人。為此,店主人早早清空了客房專門款待貴客,來自崑崙派與韓城的客人為店主人掙足了面子。
入夜已深,韓鐵雁獨坐房中愣愣出神。成都,人間最為繁華的城市之一,卻是她揮之不去的夢魘。她曾在那裡被前呼後擁,曾在那裡領取軍功,像一隻驕傲高潔的鳳凰,令人望塵莫及。七年前帶著雀躍悸動悄悄離開之後,曾以為再度迴歸時又是花團錦簇,接一位凱旋而歸的英武女將。然而現實讓她難堪如斯,帶著一身傷痕站在高臺上俯視一干登徒
子,放下了尊嚴與貞潔,放棄了對未來的希望,放棄了有一名能夠征服自己身心的如意郎君的期許。
那侵犯垂涎的眼神令她噁心得胃裡都在翻湧,無奈地點出五人選作入幕之賓,她不敢去聽背後放肆的譏笑嘲諷,不敢去想象世人如何說她。回身面對的大門,彷彿惡魔的血盆巨口,將她的一切全數沒……
七年了,終於又要踏上京師的土地,那裡的錦繡繁華又將以怎樣的姿態來接一個本應成為英雄,卻墮落如此的殘花敗柳?
『扣扣。』拍門聲響起,將韓鐵雁從思緒中拉回現實。『是誰?』許是枯坐沉默太久,她的聲音有些低啞不順。
『韓小姐開門,是我。』吳徵的聲音傳來,讓韓鐵雁略有些慌亂。
雖一貫注意儀表舉止,卻從未像此時這般緊張。低頭打量只著寬鬆的裡衣,幸而還未解開重重束。深
了口氣,韓鐵雁不滿道:『何事?我都睡下了。』『丁鈴噹啷。』吳徵晃動手中之物道:『別睡了,起來喝酒去。』聽他帶著笑甚至是命令的口氣,自是拿準了自己尚未睡下。按說深夜打擾一名女子太過唐突,若是平
裡只怕要換來一頓重重的呵斥。但韓鐵雁無法拒絕,這個時候她需要有個人陪一陪,即使說些不著邊際的閒話也好過獨坐房中惶恐不安。——這個人做事,好像總能拿捏對妥當的時機。
吳徵似乎總有辦法吃住她,韓鐵雁撅皺眉大為不滿。披上外袍理理清楚打開房門,扔出個白眼哼道:『這麼有興致?』『那要看跟誰。』笑容如此可惡,又如此知心,眼睛還賊溜溜地一瞥房內,見她孤身一人笑意更盛,赤
得熱辣辣的話兒讓韓鐵雁小心兒撲騰直跳。『走!』吳徵一偏頭當先領路,韓鐵雁鬼使神差般跟了上去。
『都尉大人。』隔壁房門打開,胡啟喑啞的語聲響起,盯著吳徵的眼神充滿防備。
三名護衛裡,吳徵僅對他恭敬有加,施了一禮道:『胡護衛勿憂,我們就在那裡,出不了事情。』胡啟望了望吳徵指向的地方,又向韓鐵雁投去詢問的眼神,得到她點頭肯定的答覆後,才躬身一禮退回房內。
韓鐵雁滿是獵奇的心態,她向來也喜飲酒,卻從未試過在房頂上。跟著輕飄飄躍起的吳徵落在房頂,由衷讚道:『你的輕功真是不錯,怎麼練出來的?』『啊?怎麼問這個。』吳徵不住搖頭萬般不好意思:『若是別人問起,那自是說本公子天賦卓絕,練什麼都比別人好些快些!韓小姐想知道在下只好據實以告。其實是怕死,不得不刻苦修習輕功,逃命起來也多些把握。』『撲哧。你這個人!』每每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韓鐵雁只覺妙趣橫生,笑顏如花。
『給。』吳徵打開蓋子遞過酒瓶,兩人碰了一下仰頭飲下一大口,韓鐵雁讚道:『這酒不錯!』*『哪裡不錯了?』吳徵大搖其頭:『濃而無味,香而不馥,差勁得很。』『據我所知,這是店裡窖藏足有十五年的竹葉青,等閒可買不著。』韓鐵雁微眯一口嘲道:『到了吳公子這裡便是劣等之極。莫非吳公子不僅
通掃地做飯,還會釀酒不成?』治大國如烹小鮮,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奇言早已傳遍世間,吳徵哈哈大笑:『我是樣樣
通樣樣疏鬆。釀酒嘛我是不會,不過從些古書上看到些法兒,改天找個釀酒大師傅釀幾瓶出來,保管比這個好喝十倍,到時候送韓小姐幾瓶。』『好啊,倒要看看崑崙大弟子是有真才實學還是隻會胡吹大氣。本小姐可是京城裡……出了名地會品酒。』說起京城,韓鐵雁不由頓了一頓。
『在為明的京城之行擔心?』吳徵盯著她雙目明察秋毫,直言不諱。
『哼,我這種人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韓鐵雁不屑的哼聲倒像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自嘲多些。自打七年前出事以來,除了父親與兩位哥哥初時做安提起此事,之後便成了韓城的
忌。有三名下人私下歪嘴被發現而被活活打死之後,更是連議論之聲都再不曾有過。這本也是她心中的最大忌諱,或許旁人提起她會
然
變,可吳徵提起時,不論神情還是話語,關切之心在臉上躍然,韓鐵雁倒無絲毫不適。
『你這種人?有沒人說過韓小姐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恩,大英雄是不需要有什麼好擔心的。』一路上吳徵難得正,目光中全是敬佩。
『大英雄?』韓鐵雁喃喃自語,一時竟想得愣了神。
兩人不再說話,只一口又一口地喝酒,不多時一瓶酒便所剩不多。
『爹爹和哥哥從不敢與我提那件事,可從沒與我說過這些,至於旁人……呵呵,他們笑我還來不及。』韓鐵雁自嘲道,吳徵說這些話甚為唐突,她卻覺得並不冒犯無禮。或許是相差不多的年歲,還有純淨的眼神讓她放開了心懷。
『你知不知道早年在崑崙山上,我的願望是什麼?』面對韓鐵雁詢問的眼神,吳徵笑道:『我原本想著一個崑崙大弟子,豪門身份,他下山定然要帶著一幫狗腿子橫行京城,看見漂亮的小娘子便調戲一番,足為人生之樂,哈哈。』『咯咯,你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奚叔叔每回來我家都要唉聲嘆氣,說你分明是個好材料,偏生沒點上進心。看來倒沒說錯!不知吳公子又怎地生出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豪情壯志來?』韓鐵雁掩口嬌笑美不勝收,讓吳徵看得痴了。
『因為你。有的人身體清白,心裡卻髒得如糞坑一樣,有的人身體汙了,心靈卻如仙子般高貴。此前我從不敢想象有人會為了平民留下來阻擋追兵,在這個世上,你是我第一個誠心欽佩的人。韓小姐,你真的很了不起,不管別人怎麼看你,在我心目中,你都是最美的女子,是一位當世無雙的大英雄!』吳徵先豎個大拇指,舉起酒瓶道:『小子吳徵,敬大秦國的英雄,戍邊都尉韓鐵雁!』韓鐵雁怔怔地與吳徵碰杯,目中泛淚,小口小口地抿著酒,心中甜甜的。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去
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
至今……山不厭高,水不厭深。韓尉吐哺,天下傾心。』韓鐵雁聽得呆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
至今……杜康……又是什麼?』『我今後要送你的酒,就叫杜康!』吳徵站起拍拍
股道:『後
京城裡有個勞什子的文武會友,聽說一干世家子弟全在。到時候我陪你去,誰敢有半句不敬看我不
死他。韓小姐,晚安。』回到屋裡,韓鐵雁倒頭便睡,這一夜不見常年伴隨的夢魘,不見重重繚繞的心事,只有一個嬉皮笑臉又討厭又惹人愛的身影相隨,竟睡得萬般輕鬆分外香甜。
曉看紅溼處,花重錦官城。
吳徵一直想看看這個世界的成都是那般模樣。有沒有變化多端的小吃,有沒有俏麗熱情的女子,有沒有數之不盡的如畫美景。『美食,美人,美景。』從來都是這座天府之國響噹噹的標籤。
離著十里地便能看見這座壯闊的都城,高高的城牆外依然星星點點散落著居所與農田。那是些無力在城內購置屋舍,只能在城外尋覓荒地自搭草屋,或是給豪族種地維持生計的貧苦人家。成都沃野千里,可平民草芥們是沒資格擁有自家田地的。即便如此,遠望去人數已然可觀,不讓人期待城牆之內的都城是怎生一種繁華。
吳徵與韓鐵雁並行在前,穿過阡陌田畝,兩匹高頭大馬一對璧人紛紛引人注目。
『韓鐵雁?哈哈哈,不在韓城與你的面首卿卿我我,還有臉回京都來?』不知是哪家紈絝出城偶遇,出言傷人。
吳徵跳下馬匹,向戴志傑道:『這人是誰?算了,我管他是誰。』一臉獰笑著朝那蕩子走去。
戴志傑一臉搐高叫道:『大師兄您別亂來啊。』楊宜知已跟了上來:『二師兄這是廢話了,大師兄要打架還不快上。』戴志傑
了自己一個嘴巴,大師兄那臭脾氣可是勸得住的?眼見吳徵勢如瘋虎形勢不對,靈機一動趕忙又叫道:『崑崙大弟子吳徵奉聖命入京面聖,誰敢攔阻?』紈絝出行總是前呼後擁,帶來的護衛家丁也不少,本有三人前來攔阻,一聽戴志傑的喊話果然不敢亂動。吳徵冷笑著分開人群走至那紈絝面前道:『滿嘴噴糞,莫不是糞坑裡出來的?』那紈絝見吳徵虎視眈眈,崑崙大弟子的武功之高已傳至京城,早慌了手腳:『你……汙言穢語。本公子是執金吾左中侯……』吳徵哪能鳥耐煩聽他廢話,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拳擊在腹部打得他乾嘔不止,一手提起紈絝疾奔。前方不遠正有個用於田間施肥的糞坑,吳徵揮手一擺將他直貫入坑中,糞水濺起臭不可聞。
一干隨從怒聲大罵,此時也顧不得什麼聖命不聖命,分作兩撥一撥救自家公子,一撥要拿下吳徵問罪。
吳徵笑地晃著手中火摺子,湊近糞坑沼氣上點著,火花噼裡啪啦四起,一干隨從嚇了一跳也顧不得吳徵慌忙七手八腳救人,有幾個忠字當頭的大義凜然跳下糞坑,拉公子上岸。
『哈哈哈。』韓鐵雁雖不明為何有火花四起,在馬上笑得花枝亂顫。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阿彌陀佛!』吳徵躍回馬上口宣佛號,施施然而行。
這幹人後續若是趕上來找場子,一是聖命在身護體,二是馬車裡不是還坐著師祖嘛。至於圍觀人群中不少人匆匆離去,那是意料之中。派人來打前站?我看有了這麼一出,還有誰不開眼敢來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