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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兩難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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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近了,一共七騎,除了一個半老頭子,都是三旬上下壯碩如虎的大漢,繫著包頭,肋下配著雁翎刀,楊陵的目光在七人面上略一逡巡,就停在一個疤臉大漢的臉上。

這人正是楊虎,他雖改了行裝打扮,臉上簡單地改變了相貌,但是身形並無變化,那種睥睨狂傲的氣質也如鶴立雞群,儼然是眾人的頭領。

兩個人的目光剎那的鋒,楊陵眼中微微閃過一絲訝,他已隱約認出了楊虎,追來的人竟然是楊虎,而非彌勒教的人,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彌勒教怎麼不見動靜,反而是楊虎追來了?

要說紅娘子欺騙自己,那又說不通,畢竟自己知道了消息,無論真假必然會加強警覺,如果紅娘子說的是真的,楊虎怎麼還愚蠢的被彌勒教利用?難道他和紅娘子還沒碰面。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楊凌臉上一閃而過的訝異,看在楊虎眼中還以為是畏懼,他臉上閃過一絲鄙夷,若無其事地扭過頭去,對老闆道:“掌櫃的,切十斤醬牛,一罈子燒酒,快給爺們上來”說著大剌剌地進了棚子,在一張桌旁大馬金刀地坐了,取下間佩刀橫按在桌上,向楊凌狠狠地盯了一眼。

掌櫃的忙沏了壺茶也給他送上桌來,趁機瞟了一眼四周的人,每個人都陰沉著臉。一股冷肅抑鬱的氣氛不讓他心中一緊,趕緊退回了櫃檯後邊。

楊虎看也不看他一眼,兩眼一直緊盯著楊凌,他對楊陵實是恨之入骨,兩百名心腹喪命在楊凌的手下,這個仇他一廂情願地全算在楊凌的頭上,如今愛也因為一件不合負氣離去,這筆賬他也算在楊凌頭上,對楊凌更是除之而後快。

彌勒教遊上層,直到皇帝微服非同小可,如果他身邊重臣遇刺,再向動他勢必難如登天,可是按照楊虎這個馬賊的邏輯,卻認為剪除皇帝的羽翼,才容易對皇帝下手。

他帶著幾個人,在大同如同盲人瞎馬,沒有絲毫門路,唯一的辦法,就是派人輪盯著楊凌,為他守家護院,暗中陪著他往來與王府和驛館之間。今一旦得了楊凌喬裝打扮微服出城的消息,楊虎大喜過望,立刻領人追了出來。

房中瀰漫著一股殺氣,所有人都繃緊了渾身的肌,目光陰冷的注視著對方,大戰一觸即發。楊凌輕輕舉起一隻茶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然後又輕輕放下,唯恐聲音稍大,就會立即引發一場大戰。

善於察言觀的掌櫃看出形勢不妙,不暗暗叫苦,他悄悄地推開算盤,腳步輕輕地開始向後挪動,手藏在身後悄悄地摸著門簾兒。

楊虎默默觀察了半晌,發覺屋內屋外只有二十多人,他心中略略估計了一下那晚在高老莊外攻擊楊府時內廠番子的武力,不心中大定。

如今除了他,還有一個鷹爪高手霍五叔,要在這二十多名侍衛的保護中襲殺楊凌,勝算至少也有七成,他與所在對面的霍五叔對視一眼,眼神微微向下一垂,已決意動手了。

掌櫃的剛剛掀開門簾兒,楊虎忽地站起身來,四下沉不住氣的大內侍衛們也隨之站起,嗆啷啷一片滲人的拔刀聲,棚內一時刀光四現。

楊虎的手下也霍地跳了起來,將一張長條凳子帶翻在地,發出哐噹一聲,只有霍五爺穩如泰山地坐在凳子上,但他按在滾燙的茶壺的手卻一動不動,手背上的青筋已經暴漲起來。

對面的楊凌和伍漢超也沒有動,伍漢超一手按著佩劍,一手悄悄探向袋上垂下的袋囊,已經摸了五枚邊緣磨得鋒利的金錢鏢在手,右邊劉大槌卻已提阿了起來,一黝黑的鐵攥在了手中。

楊虎四下看了一眼,忽然仰天大笑,笑聲連綿未絕,楊凌忽也微微一笑,說道:“對面的當是楊虎楊兄了?京師一別,別來無恙?”楊虎冷笑道:“多承關心,楊某大難不死,一直想著報答楊大人的恩德呢,可惜楊家的門檻兒太高,楊某邁不進去,這可倒好,大人竟然遠離京師,還真是心想事成,蒼天有眼呢。”楊凌輕輕搖頭,嘆道:“原本…我們可以做好兄弟的,你追來大同,是鐵了心要造反了?肯聽我一言相勸麼?現在放下刀,本督可以饒你不死!”楊虎嘿嘿一笑,正要反相譏,忽地馬蹄聲急,棚內的人都霍地向外邊望去,只見遠遠一騎快馬,飛也似的疾馳而來。馬上的騎士半哈著,和馬身成一線,遠遠的看不清相貌,只看出一身灰袍,男裝打扮,間一柄無鞘的鋼刀,時而劃過一縷陽光,發出一道刺眼的閃光。

片刻功夫,馬到門前,馬上騎士已提馬韁,健馬長嘶,人立而起,踢得前邊積雪飛揚。前足未落。馬上騎士已輕身落地,大步搶進門來。

劍拔弩張的雙方不知來人是敵是友,都瞪著他不發一言,這人玉面劍眉,瑤鼻細口。看起來英氣,雖是個俊俏的小後生打扮,但楊凌和楊虎都一眼識破了她那極簡單的易容,楊虎已喜道:“娘子,你來得正好,與為夫聯手,殺了楊凌為兄弟們報仇!”霍五爺五指扣緊那壺滾燙的開水,本已打算擲向楊凌,這時也驚喜地站起來道:“鶯兒?我的乖侄女。可讓五叔擔心死了,快過來,楊凌不過帶了二十名侍衛,咱們叔侄聯手,輕而易舉就能殺了他!”崔鶯兒虎著俏臉道:“五叔,咱們的正主兒是彌勒教,要報仇那是狗拿刺蝟,無處下口。要為百姓,坐江山咱沒那份本事。真害了皇帝和楊凌,正遂了彌勒教的心意。關外的韃子再趁勢闖進關來,咱們不得承受幾輩子罵名?”她秋水般地眸子瞥了楊凌一眼,向眾人雙手抱拳,團團一揖道:“各位兄弟,你們有我崔家老寨的人馬,有我相公飛虎澗的兄弟,崔鶯兒和眾位兄弟同進退。共生死,可曾怕過事麼?就是那位欽差大人…”她秒目橫睇,睨了楊凌一眼,傲然道:“我也親手將他抓來,在十萬大軍重重包圍中安然逃去,鶯兒不是怕事的人,可是咱們江湖人講究冤有頭,債有主,楊府是隻肥羊,咱們是綁票兒的。能不能得手,那得各憑本事,沒聽過綁匪失了手,把肥羊當成仇敵的,那是咱們學藝不

可要是咱們被人糊著去綁人,是中了別人驅虎馭虎的計,你們說這仇該不該報?如今明擺著彌勒教想對付楊凌,我們山寨剛被官兵拔了,卻巴巴地跑來當人家的馬前卒,幹些人家牽驢咱拔撅的蠢事,說得過去麼?”她不滿地瞪了楊虎一眼,說道:“你們一先一後的出了城,我就跟出來了,沒別的意思,我不同意殺楊凌,平就憑咱山寨上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該說的道理我早說過了,贊同我的兄弟,請站過來!”崔家老寨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他們都是年輕一輩的山賊高手,崔大小姐在他們眼中的號召力遠不是已經過氣的霍五叔比得了的,崔鶯兒凜凜然一番話,他們手中的刀不由慢慢放了下來,腳步遲疑地向崔鶯兒走去。

楊虎氣得肺都塊炸了,嗔目大喝道:“崔鶯兒,你瘋啦?你是我老婆還是他楊凌的老婆?竟然胳膊肘兒往外拐?你不幫我,還要把兄弟們拉走,這是為人的本份麼?好好好!”他氣急而笑,說道:“我一直忍你、讓你,可不是怕了你,你還真當自己是楊跨虎了,毀了山寨我要把各山各嶺的寨主都請來,當面向岳父大人問個明白,他教出來的好女兒!”霍五叔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雖說他疼崔鶯兒,可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哪有老婆逆著丈夫的,這不是大逆不道麼?再說自己來時老爺子發過話的,要他壓制著崔鶯兒,不許她干涉楊虎的大事。

霍五叔厲聲道:“你們幾個混賬,老爺子派你們出來時是怎麼說的?一切聽從姑爺安排,現在也跟著鶯兒胡鬧?楊凌出出入入侍衛如雲,除了今天,還有這麼好的機會麼?聽我的,一齊抄傢伙,做了他姓楊的,否則崔老大的山規,你們幾個是曉得地。”幾名崔家山寨的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左右為難,一時不知該聽誰的話了,崔鶯兒俏臉一白,說道:“五叔,楊虎利慾薰心,你還給他撐?”霍五叔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鶯兒,莫怪五叔說你,你現在鬧得是不象話了,叫外人聽去笑話,咱們混山寨的人,居然幫起官兵來了,以後你讓你爹、你男人,怎麼在綠林中立足?”劉大槌看著這通窩裡反不大樂,他眉開眼笑地道:“好樣的,這叫深明大義,那個…那個紅拂夜奔,嗯嗯,就是長得太沒女人味啦,要不這麼明事理的女人,她一個馬賊投資不要就不要唄。跟了我們大帥吃香的喝辣的吧!”崔鶯兒聽他胡說八道,氣得俏臉微暈,手腕一抖,一枚鐵蒺藜倏地飛向劉大槌滔滔不絕的大嘴,伍漢超早有準備,一枚銅錢上,“叮”的一聲,兩枚鐵器撞飛到一邊去了。

劉大槌嚇了一跳,罵道:“他孃的,山賊就是山賊,翻臉比翻書還快!”伍漢超冷笑道:“他是個人,楊夫人何必與他計較?楊大當家是想沾我們人少的便宜麼?不好意思,實話對你說,酒瓶我們這些人。你們就未必討得了好去,更何況,這位五叔還真說著了,我們大人初入侍衛如雲,豈會只有這點人馬?”楊虎、霍五叔和紅娘子等人先是怔了一怔,隨即回過味兒來,不由得臉大變,門口一個大內高手微微一笑,見伍漢超向他使了個眼。立即手腕一翻,一枚響鏢直揚上頭。哨聲傳出老遠,片刻功夫,兩邊村中小巷數百名番子提刀佩箭,蜂擁而出,將這棚屋團團圍住。

只見幾個番子從間取出繫了長繩的黝黑鐵索,擲上棚頂,四下一拉,“轟”的一聲,整個棚子被拉得四五分裂,好在棚頂沒有浮灰,全是積雪,棚中眾人揮舞兵器一通擊打,將輕薄的木板擊得粉碎,身上只落了一層雪沫子。

有劉大槌那八尺長的大鐵,楊凌立處自然也毫無危險,一時間整個棚屋全然不見,所有的人都暴在光天化之下。四下密密匝匝的利箭已對準他們。

伍漢超和劉大槌護在楊凌身前,緩緩向外退去,大內侍衛在可以隨時照應的距離內也同步向外退卻,楊凌退入人群,高聲叫道:“紅娘子,就因你方才一番話,本官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刺王殺駕、行刺大臣,皆是大逆死罪!但是你們只要現在棄刀投降,本官保你們不死!”紅娘子了口氣,倔強地瞥了他一眼,將手中佩刀一楊,朗聲道:“楊大人,我勸相公回頭,只是不想被人利用了,我們霸州綠林的好漢,沒長向官兵跪地投降的膝蓋,崔鶯兒和相公、和諸位山寨的兄弟同生共死,萬箭攢心也不會皺一皺眉頭,你的好意心領了!”楊虎大笑道:“好,這才是我楊虎的娘子,兄弟們,抄傢伙,木板為盾,咱們衝出去,奪不了馬就往方山上退!”山賊們匆忙翻過桌子和砸破的木板充作簡單的盾牌,團團護住四周,哇呀呀一片滲人的弓弦響,番子們手中的弓箭也已拉如滿月。

伍漢超望著楊凌,請示道:“大人?”楊凌定定地看了崔鶯兒一眼,將一個女人成刺蝟?他的心微微地一動,說道:“楊虎、崔鶯兒,你們應該看得出,今你們本逃不出去,縱然你們武藝了得,能殺的盡我四百鐵衛麼?還不快快棄械投降?”楊虎和崔鶯兒等人都是桀驁不馴、悍不畏死的大盜,聽了只是冷笑,避在盾後不發一言,楊凌一咬牙,剛想喝令放箭,忽地一陣野獸般的呼嗬之聲此起彼伏,楊凌不愕然。

他聞聲望去,山莊延伸向方山上的白雪緩坡上,一支隊伍就像一頭奔行在荒原上的野蠻巨獸,除了鐵蹄撞擊荒原的如雷蹄聲,就是馬上的騎士不斷髮出的怪叫,聲勢駭人。

圓圓的雖看不清那些人的裝束,只聽這怪異的嚎叫,見識過韃子軍隊的楊凌和官兵、馬賊們都知道,這是一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韃子兵,他們劫莊來了。

官兵殺賊,賊殺官兵,都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們是化解不開的宿敵。然而難得遇到的怪異局面是:這支洗莊的韃子兵,是殺官還是殺賊?他們豈會區分這兩隊漢人,這支韃子兵怕不有上千人,如果現在與馬賊動手,風馳電掣的韃子即可致,那該怎麼辦?

有信心殺賊的和有信心逃命的楊凌和楊虎都傻了眼,彼此合作?可能嗎?來那個人互視了一眼,從眸中看到的,只有懷疑、仇恨和不信任。

大地微顫,村中百姓已發出哭喊之聲,韃子象蝗蟲般疾撲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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