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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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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是,我提心吊膽的常生活目前沒有開始的跡象。社會陷入了一種內亂,好象人們不去考慮“明天”竟比戰爭期間還要甚。

借給我大學制服的老校友從軍隊回來了,我把東西歸還給了他。於是,我一時陷入了錯覺,以為自己擺了回憶乃至過去,自由了。

妹妹死了。當我知道自己同時是一個可以淚的人後,得到了淺薄的安心。園子和某個男人見了面訂了婚。我妹妹死後不久,她結婚了。我這時的覺好比是肩頭的擔子落了地。我一蹦三跳地自己對着自己樂。

“這不是她甩了我,而是我甩了她的必然結果。”我不無自負。

我愛把命運對我的驅使牽強地作為自身意志或理的勝利。這一積年的惡習已經發展成瘋狂的妄自尊大。被我叫做“理”的特點中,似乎有一種不道德的覺,有一種飄忽不定的偶然使假皇帝得意登基似的覺。這個驢一樣的假皇帝,連愚蠢專制可能導致的復仇結果也不能預知。

我在曖昧、樂天的心情下,度過了接下來的一年。泛泛的法律學習、機械的走讀、機械的返家…我什麼都不聽,什麼也都不聽我。我學會了年輕僧侶那老於世故的微笑。我覺不出自己是死了還是活着。我忘了,好象忘記了。我那天然自然的自殺——在戰爭中死去——的希望不是早已被斬斷了嗎?

真正的痛苦是徐徐到來的。它恰似肺結核,待自覺症狀出現時,病則已經發展到了十分嚴重的地步。

一天,我站在新書益增多的書店的書架前,出了一本裝訂糙的譯作。是一個法國作家的饒舌的隨筆集。偶然翻開一頁,一行文字烙印似地入眼中。可是,一股不快的不安湧上心頭,我合上書放回書架。

第二天早上,突然間想起,於是,我在去學校的路上,順道走入那家離學校正門不遠的書店,買下了昨天的書。民法課剛開講,我就立即悄悄取出它,放在展開的筆記本旁,開始尋找那一行。正是那一行給了我比昨更加鮮明的不安。

“…女人力量的大小,惟獨取決於其懲罰戀人的不幸的能力的程度。”我在大學結識了一個親密的朋友。他是某家老字號點心鋪掌櫃的兒子。乍看上去,像個老實巴勤奮好學的學生,可他對於人對於人生所出的“哼哼”式的觸以及他那與我十分相似的虛弱的體格喚起了我的共鳴。我出於自我保護和虛張聲勢,學會了同樣的玩世不恭。比起我來,他似乎在這一點上更加具有不伴隨危險的自信。這自信心來自何處呢?我想。一段時間後,他用識破我童貞的、令我到壓抑的自嘲和優越的口吻,坦白了他出入不良場所的經歷,並且邀我下次同去。

“想去就打電話找我。本人隨時奉陪。”

“嗯。如果要去的話。…多半…快了。我會盡快決定的。”我答道。他不好意思地了一下鼻子。那張臉告訴我,我現在的心理狀態他一清二楚,這反過去喚起了他的羞恥心,使他想起了完全同於我目前狀況的過去的他。我到焦躁。這是一種試圖把他眼中的我和現實中的我完全統一起來的老掉牙了的焦躁。

所謂潔癖,就是一種受慾望指使的任。我原來的慾望是隱秘的慾望,它甚至不允許存在直截了當的任。我假想的慾望——即,對於女人的既單純又象的好奇心——被賦予了冷淡的自由,任在其中將沒有活動的餘地。好奇心沒有什麼道德可言。或許這就是人類可以擁有的最不道德的慾望。

我開始了痛苦的秘密練習。我凝視着****女人像,試驗自己的慾望。——再明白不過了,我的慾望橫豎不吱聲。先從不想任何圖影開始,再從想象女人最下的姿勢努力,我嘗試着調教自己。我有時彷彿覺到了成功。然而,這成功卻留下了心碎的掃興。

“豁出去了!”我下定決心。於是打電話告訴朋友,讓他星期5點在一家咖啡館等我。那是戰爭結束後第二個新年的元月中旬。

“終於下決心了?”他在電話上嘿嘿發笑“好,我一定去。中途變卦我可不答應喲。”——笑聲留在耳朵裏。我清楚,我惟有那誰也無法覺察的、僵硬的微笑能與之抗衡。可是,我還有一線希望,確切地説,我仍懷有一絲信。一種危險的信。惟有虛榮能使人冒險。就我來講,那是一種不甘心被人視為23歲的童貞的通常的虛榮。

想來,我下定決心的子就是我的生

——我們相互用刺探的眼神看對方。他也知道今天一本正經和嘿嘿傻笑同等滑稽,煙從他的嘴角一口接一口噴出。接着,就這家店鋪的點心的差勁,他發表了兩三句沒話找話似的看法。我沒有注意聽他講話,説道:“想必你也有思想準備吧。第一次帶到那地方的人,要麼成為你的終生朋友,要麼成為你一生的仇敵喲。”

“別嚇唬人好不好?你知道我膽小。我可不適合當他媽的一生的仇敵。”

“你自己能認識到這一點就好。”我故意説話老三老四的。

“是的,那麼…”他擺出一副司儀的面孔。他又説:“在什麼地方喝幾口再去。第一次去,一點酒不喝怕是夠戧。”

“不,我不想喝。”我到自己的面部發涼“走。一口也不喝。這點兒膽量還是有的。”接下來是,昏暗的都營電車,昏暗的私營鐵路,陌生的車站。陌生的街道。在簡易木板房林立的一角,紫的電燈把一張張女人的臉映得像一個個紙燈籠。化霜後的濕漬漬的街道上,嫖客們無言地你來我往,明明穿着鞋卻發出了像光腳走路一樣的腳步聲。沒有任何慾望,惟有不安如同鬧着要吃零食的孩子一樣催促着我。

“隨便哪裏都行。你聽見沒有?隨便哪裏都行。”我想盡快逃離女人們故作苦悶的“過來,過來嘛”的聲音。

“這家的妞危險呢。這模樣好嗎?那邊比較安全。”

“管她模樣好壞呢。”

“那我就選個相對漂亮的吧。以後可別埋怨我。”——我們剛一上前,兩個女人就像着了魔似地站起身來。這是個直起簡直要碰到天花板一樣的小矮房。齜着的金牙咧出牙牀笑着,一個滿嘴東北話的大個子女人把我誘騙到了只有三張榻榻米的小房間。

義務觀念促使我抱住了女人。摟住肩膀正要接吻,她笑得肥肩直晃。

“得了吧。會整得你滿嘴通紅呢。得這麼着。”娼婦張開口紅勾邊、鑲有金牙的大嘴,伸出像木一樣強壯的舌頭。我呀模仿着伸出了舌頭。舌尖碰上了舌尖。…外人概莫能知其味,即:沒有覺恰似劇烈的疼痛。我到我的全身,由於劇烈的疼痛而且是全然覺不出的疼痛而麻木了。我上牀躺下。

10分鐘後,證實了我的不行。恥辱使我的雙膝發抖了。

在朋友沒有察覺的假定下,接下來的幾天,毋寧説我置身於痊癒的自我墮落的情中。就像生怕患上什麼不治之症的人,病名確定後反而可以體會到的一時的安心,儘管他清楚那安心不過是暫時的,而且,心底期待着更加無處可逃的、絕望的、因而是永久的安心。可以説,我也衷心期待着更加無處可逃的打擊,換句話説,期待着那更加無處可逃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