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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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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返學校時,我常常在公共汽車上遇到一個貧血體質的小姐。她的冷漠引了我的注意。那以極為無聊、厭倦的樣子望着窗外,稍稍突出的嘴的硬度,總是那麼顯眼。我不到,她不在時的公共汽車是美中不足的,並不由地變得期待見到她而上下車了。我想,這是愛戀嗎?

我全然不知。愛戀與慾是怎麼結合在一起的,那時我怎麼也搞不懂。當然,當時的我並沒想把近江給我的惡魔般的魅惑,用愛戀這詞來説明。我想自己對公共汽車上看到的少女的模糊情,是愛戀嗎?與此同時,我也被有着閃閃發亮的腦袋的野的公共汽車司機所引。無知沒有強迫我進行矛盾的解釋。在我看年輕司機側面臉頰的目光裏,有種難以迴避的、不過起的、痛苦的、具有壓力的東西;在我隱音樂約地看小姐的眼睛裏,有種似乎有意的、人為的、容易疲憊的東西。這兩個眼神的關係就這樣全然不知地、兩個視線若無其事地在我的心中同住,無拘無束地共存。

作為那個年齡的少年,我看起來過分缺乏“潔癖”的特,而且我看起來缺乏“神”才能。如果説這些是因為我過分強烈的好奇心,自然而然地沒能使我走向倫理的關心,是可以成立的。但是即使如此,這好奇心也類似久病纏身的病人對外界絕望的憧憬,一方面又與不可能的確信緊緊地結合在一起。這半無意識的確信,這半無意識的絕望,簡直可錯看成是奢望般地使我的希望生機活現。

尚且年紀輕輕,我卻不知在自己的心中去培育明確的柏拉圖式的觀念。是不是不幸?世間通常的不幸,對我具有怎樣的意義呢?關於的我的莫大不安,也許只將慾方面成了我的固定觀念。我練於將與知識並無很大差異的純的好奇心,確定為“只有這才是體的慾望”來使我自己相信。最終我悉了欺騙自己,就像我自身真的具有蕩之心一樣。它使我獨特地掌握了大人般的、行家般的態度。我擺出一副宛如對女人厭膩透了的樣子。

於是首先,接吻成另外我的固定觀念。接吻這一行為的表象,其實質,對我來説只不過是追求我的神寄託於此的某種表象而已,現在的我可以這樣説。但是,寫時的我,由於將這求錯誤地相信為慾,所以,必須處心積慮地進行那種多種形式的心靈偽裝。把本來面目偽裝起的無意識的擔心,如此固執地起了我有意識的演技。但是,回過頭來想,人能那樣完全地背叛自己的天嗎?哪怕是一瞬間。

不這樣想,就無法解釋希望得到不求的東西,這一不可思議的心態。難道不是嗎?如果我處於不希望得到自己所求的東西這一正人君子之人的正反面,我會不會變得懷有最為不道德的希求呢?而且這希求不是可愛至極嗎?我是完全地將自己偽裝起來,徹底作為陋習的俘虜而行動的嗎?有關這些的玩味,對於以後的我來説,成了馬虎不得的工作。

——戰爭一爆發,偽善的慾主義就風靡了整個國家。高中學生也沒能逃而例外。我們從入初中就開始夢想的“將頭髮留長點”的願望,進了高中也毫無實現的指望。漂亮時髦襪子的免費也成了過去。軍事訓練的時間過分地變長,各種各樣的東西策劃了無聊愚蠢的革新。

儘管如此,由於我的學校的校風,表面的形式主義歷來十分巧致,所以我們也沒到有什麼束縛便送走了一天又一天的學校生活。分管我校的大佐軍官,是個開通人,另外,由於講東北腔而被起外號叫做東北特的舊特務曹長n准尉,他的同僚蠢蛋特,長着獅子鼻子的鼻子特,都瞭解校風,做事分寸掌握得不錯。校長是個具有女子格的老海軍大將,而他以宮內省[管理皇宮事務的機關]為後盾,用無所事事的、不得罪人的循序漸進主義保守着他的地位。

這期間,我學了煙、喝酒。可是煙是做樣子,喝酒也是做樣子。戰爭奇妙地教了我們傷的成長方法。所考慮的前提是20多歲這一段的人生。至於以後的事是不考慮的。我們認為,人生這東西是不可思議的輕。好象正以20多歲為界區分的生的鹹水湖,大量的鹽分變濃,很容易浮身其上。只要落幕的時刻不太早,能更賣勁兒地表演給我自己看的我的假面劇就好。但是,我的人生之旅,雖然總想這明天一定啓程,明天一定啓程,可卻一推再推,數年間都沒有啓程的徵兆。也許只有我這個時代,對我來説是唯一愉快的時代。即使有不安,也不過是模模糊糊,我仍抱有希望,遠遠望去可見明天就在未知的藍天下。旅行的空想、冒險的夢想、我有一天長成大人的我的肖像、以及我尚未見的美麗新娘的肖像、我對名聲的期待,…這些東西,正好象旅行的導遊書、巾、牙刷和牙膏、換洗襯衣、換洗襪子、領帶、肥皂這些東西一樣,整齊地被備齊於“等待出發”的旅行箱裏。這個時代,對我來説,連戰爭都像是孩子般的歡喜。我真的相信,即使中彈,只要是我,也許就不會疼痛。這過分的夢想,最近也絲毫不見衰減。就連自己死的預想,也因未知的歡喜使我發抖。我到像是自己擁有一切。或許是吧。因為沒有批准旅行而忙得不可開更能完全擁有全部旅行的時間。以後的任務只是破壞這擁有罷了。它,就是旅行這一完全徒勞之事。

不久,接吻的固定觀念,落實到一個嘴上。它只是出於這樣像是有緣由地展示空想的動機嗎?雖既不是慾望也不是其他什麼東西,卻正如前面也提到的,我胡亂地要相信它是慾望。也就是,我把無論如何也要相信它是慾望這一不合道理的慾望,錯認為是本來的慾望;我把我這一強烈的不可能的慾望,錯認為是世人的慾,它發自他人還是它自己時的慾望。

那時,有個雖話不投機,卻能親密相處的朋友。一個叫額田的輕浮的同學,好象是為詢問初學德語的種種問題,而將我作為容易接近和往的對象而選中的。不論做什麼事都是三分鐘熱情的我,在初學的德語方面,被認為是學得很好的學生,被冠以優等生一樣(這倒有點神學學生的味道)的高帽子的我,內心是何等厭惡優等生的頭銜(話雖這麼説,也的確找不到除此頭銜以外能保障我安全的有用的頭銜),何等渴望着“惡名”啊!這些或許額田已憑直覺看破了也未可知。在他的友情裏,有騷動我弱點的東西,因為,額田是個因太愛嫉妒而被硬派小生們所敵視的人,從他那裏似有似無地傳來女人世界的消息,就像靈媒進行的冥界信息傳遞一樣。

作為最初的來自女人世界的靈媒,是近江。但是,那時的我更屬於我自己,所以,只把作為靈媒的近江的特點,寫成他的美之一,由此而滿足。但是,額田的靈媒的作用,構成了我好奇心的超自然的框架。其一也許就是因為額田一點也不漂亮。

所謂“一個嘴”就是去他家玩時出現的他姐姐的嘴

這個24歲的美人,很簡單地把我當孩子待。看着圍着他的男人們,我明白過來,自己完全不具備引女人的特徵,那就是我絕成不了近江,相反,又使我承認了想成為近江的我那願望實際上是我對近江的愛。

於是,我確信自己愛上了額田的姐姐。我想方設法像個與我同齡的純真的高中生,徘徊在她家周圍;久久地粘在她家附近的書店裏,等待着捕捉她從店前走過的機會;抱着靠墊,空想懷抱女人時的覺;多次試着畫她的嘴;自暴自棄地進行自問自答。這都是什麼啊!這些人為的努力,給心靈以某種異常的麻木般的疲憊。從那不斷對自己説愛她的不自然中,我發現了心中真正的部分,並以惡意的疲憊來抵抗。不認為這神疲憊中有劇毒。在心靈人為努力的間歇,時有令人畏縮的雪白襲擾我,為逃這雪白,我又厚着臉皮走向別的空想。於是,很快我就神振奮,恢復了自我,朝着異常的心象而熾熱地燃燒。而且,烈焰被象化留於心中,宛如這熱情是為了她一樣,從後面加上牽強附會的註釋。——於是,我又一次欺騙了我自己。

如果有人指責我前面的敍述過於概念化,失之象,那麼我只能回答説,因為我無意羅羅嗦嗦地去描寫正常的人們思期的肖像及旁觀者看來別無兩樣的表象。如將我心靈中見不得人的地方除外,以上是與正常人的那一時期和以至心靈內部都極為相象的,我在此完全與他們一樣。仔細想想,好奇心也與常人一樣,對人生的慾望也與常人相同,也許只是由於過於貪圖反省的緣故,這隻要想象一下一説什麼就面紅耳赤,而且對自己的容貌也無自信,認為它不會受到女人青睞而只是一個勁地啃書本成績大體還可以的20歲以前的學生就行了。也可以想象一下那學生是怎樣地渴望女人,怎樣地心急如焚,怎樣地徒勞煩悶。也許再沒有比這更容易,而且毫無魅力的想象了。我省去對這種想象的無聊描寫也是理所當然的。那內向學生的極不生動的一個時期,我完全與之相同,我發誓絕對忠於導演。

在這期間,我將只是注意年長青年的想法,一點點地也移向了比我年少的少年。這自然是因為連比我年少的少年都長到了那個近江的年齡。然而,這愛的推移,也與愛的質有關。雖然依舊是隱藏在心中的想法,但我在那野蠻的愛中,加入了嫺雅的愛。保護者的愛、類似於愛少年的東西,由於我的自然成長,而顯出徵兆。

希爾休弗爾德將倒錯者分類,將只戀成年同的一類叫作androphils,將戀少年及少年與青年之間年齡的一類叫作ephe波phils。我正在理解ephe波phils。ephebe是指古希臘的青年,意味着18歲至20歲的壯丁,其詞源是來自宙斯與赫拉的女兒,不死的赫拉克勒斯的子海貝。女神海貝是為奧林匹斯諸神斟酒的酒司,是青的象徵。

有個剛入高中,才18歲的美少年,他是個有着白皙、柔美嘴和平平眉的少年。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八雲。我的心欣然接受了他的容貌。

但是,我在對他一無所知時,就從他那裏得到了一個快樂的禮品。一週一輪換的由最高年級各班班長喊晨禮口令,無論是早時還是下午鍛鍊。(高中時有這樣的事,即首先進行30分鐘左右的海軍,然後扛着鐵鍬去挖防空壕或是去鋤草。)隔了四周,輪到我喊一週口令,夏天一到,這個繁文縟節的學校,不知是不是受當時所迫,也規定學生們半****着做體。班長從台子上發出晨禮的口令,待晨禮結束後,發出“上衣”的口令。大家完,班長走下台子,對替走上台子的體教師發出“敬禮”的口令,然後跑到最後一排,自己也成半****做體;由於做完後是教師喊口令,所以班長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程序就是這樣。我怕喊口令,以至一喊幾乎就渾身發冷。不過像上面那樣軍隊式的刻板方法,有時對我來説卻正合我的理想,所以我暗暗地等待我值的那一週。因為託這種方法的福,我可以就在眼前看到八雲的身姿,而且既不用擔心被人看見我那貧瘠的****,又能看見八雲半着的身體。

八雲大都排在口令台正前方的第一排或是第二排。這張臉很容易發紅;看他跑來做晨禮時那氣噓噓的臉,我到是一種愉快。他常常是一邊氣噓噓,一邊一魯的動作解開上衣的口子,然後將襯衫的下襬,從褲子裏拽出來。這樣,我在口令台上,想不看也不可能不看那若無其事出白皙光滑上身的他。因此,當朋友漫不經心地對我説:“你喊口令時總是低着眼睛嗎!?你就那麼膽兒小啊!”這時,我就渾身打冷顫。但是,這次我也沒有得到接近他薔薇半****身體的機會。

高中部學生曾利用夏季的一週,全都到m市的海軍機關學校去參觀。那天,在游泳時間大家都跳進了游泳池。不會游泳的我,以肚子不適為藉口,只想旁觀。可一個海軍大尉主張光浴是萬病之藥,所以,我們病人也都被搞得身體半。一看,病人組裏有八雲。他抱着白皙緊繃的手臂,微風吹拂着那被陽光曬黑的脯,像是用潔白的前齒玩一樣,緊咬着它。參觀中自稱生病的人們,由於都選擇了游泳池周圍的樹陰而集中起來,所以,我接近他是不困難的。我觀測着他柔軟軀體的周圍,凝視着靜靜地隨呼而起伏的腹部。我不想起惠特曼這樣的詩句,…年輕的人們仰面朝天白皙的腹部在陽光下隆起。

——但是,這次我也沒對他説一句話。因為我為我那貧瘠的部及瘦弱蒼白的胳膊到羞恥。

昭和19年——戰爭結束的前一年——的9月,我畢業離開了幼年起一直就讀的學校,考入某大學。父親不由分説強迫我選擇了法律專業。然而,我並沒有太沮喪。因為我清楚,不久自己將被拉去當兵而戰死沙場,一家人也將在空襲下全部喪生。

當時盛行借衣服。一個高年級的老校友在我入學的同時要上前線,就把他大學的制服借給了我。我説好待我上前線時一定還給他家,於是穿上它上起學來。

雖然我比常人倍怕空襲,可同時也以某種甘美的期待焦急等候着死的到來。我反覆説過,未來對於我只是個沉重的負擔。人生自起初就用義務觀念把我卡得死緊死緊。我不可能履行義務於人生是一清二楚的,可它仍舊以不履行義務為由嚴厲斥責我。我想,我一死,讓你這人生撲個空豈不快活。我官能地和“戰時免費”——死的教義發生了共鳴。我想,萬一我“光榮犧牲”(這雖然與我的形象相距甚遠),就是滑之大稽地結束了一生,墳墓下的我就有了不盡的笑料。可警報一旦作響,這樣一個我則往往第一個逃進防空壕中。…我聽見了難聽的鋼琴聲。那是在一個馬上就要作為特別幹部候補生入伍的朋友家。我很珍重這個名叫草野、高中時期可以和他探討些神問題的唯一的朋友。我這種人不敢奢望朋結友,但我下面的話卻恐怕連這唯一的友情也要傷害,我到了迫使話語出口的自己內心的殘忍。

“琴音好聽嗎?上氣不接下氣似的。”

“彈琴的是我妹妹,老師剛走,她正在練琴。”我們停止了對話,再次豎起耳朵。草野馬上就要入伍,怕是飛進他耳中的已不單單是隔壁的鋼琴之聲,而是眼看就要與之分離的“常之物”的既蹩腳又急人的美吧。像是對照着筆記做出的差勁的點心,琴的音裏有一股親切。我秉難移,忍不住問道:“多大了?”

“18歲。我下邊就是她。”草野回答。

——越聽越覺得那確實是18歲的、多帶夢幻的、尚未意識到自己美在何處的、指頭猶存稚氣的鋼琴聲。我希望她的聯繫能永遠繼續下去。果然,如願以償,這琴聲在我的心中一直響到5年後的今天。多少次,我力圖相信這是我的錯覺。多少次,我的理智嘲笑這種錯覺。又有多少次,我的軟弱譏笑我的自我欺騙。儘管如此,鋼琴聲卻支配着我,假若能從宿命一詞中去讓人生厭之義,那麼對於我,這聲音的確是命中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