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落地生根、第四章，寸心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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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之中，劍光閃動。

忽然“噹啷”一聲，寶劍墜落於地，應氏應聲跌倒，面蒼白委頓坐於地上。

美婢翠竹渾不知已然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連忙衝上前去扶起夫人應氏，關心問道：“夫人，您沒事吧？”

應氏輕輕搖頭不語，緩慢氣調勻氣息，靜坐良久，這才輕輕説道：“扶我起來……”

之前她彷彿從前一般只覺渾身是力，孰料心中方才動念殺人，便忽覺體內氣息紊亂，再也不復之前模樣，身體虛弱，尤甚昨。

應氏心中瞭然，自己一病不起至今已近兩年，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絲，哪有隻一夜便完全恢復的道理？今晨至今一切虛幻，不過是別樣迴光返照而已。

回到房中坐下，看着翠竹為自己倒好茶水，應氏輕聲説道：“你且去吧，莫讓我看着你生氣！”

翠竹尷尬一笑，連忙躬身退下，帶上房門。

應氏心中惴惴，若當真還需三月，以今晨種種，自己又如何冷得下臉子去求彭憐為自己施治？若不求他，到時舊疾復發，便要重新受那生不如死之痛，她心中更是不願。

此刻雖然仍是身體不適，力氣卻是強了不少，就連氣都有力許多，尤其咳嗽，晨起至今一聲未見，顯然不管彭憐究竟如何施為，效果卻是極佳。

糾結半，亦是難以決斷，吃過午飯而後小睡片刻，應氏竟被便意憋醒，急忙起身到屏風後面恭桶上如廁，她平裏吃的極少，尋常十餘也不走動一回，如今不過幾個時辰便即腸道通暢，實是出乎意料。

如廁過後，應氏只覺神清氣，身上汗津津的，卻有些不適，靜默良久才明白過來，原來她病後喜熱怕冷從不汗，今晨至今，與彭憐毆鬥時已然汗出不止，而後當庭舞劍更是大汗淋漓，剛才這一番出恭如廁，也得香汗點點。

如此一來，她更加信服了彭憐的醫治，晨起午間兒媳洛氏端來的兩碗湯藥，都被她偷偷倒掉，那藥她昨喝了三副，卻不及夜晚彭憐一捅之威，孰強孰弱，不問可知。

翠竹不在房裏伺候，她只得親自喚來洛氏，讓其着人安排熱水浴桶等物，自己便要洗澡。

洛氏聽婆婆説起大汗淋漓及排出便溺，自然也是心中歡喜，連忙命人備下熱水，搬來專門沐浴木桶，隨後與泉靈一起服侍應氏沐浴。

應氏所用木桶，卻比浴堂那個還要寬大厚重，顯是陳年老物，家中僕婦連着倒了二十餘桶熱水才堪堪添至七成。

應氏解去衣衫，出瘦削身體，大方邁入桶中，並不因兒媳女兒在旁稍有羞赧。

洛氏一旁掬水幫婆母濯洗身體，笑着説道：“母親如此瘦削，怕是要些時才能恢復從前模樣，只是單看氣，卻是好了許多。”

應氏笑着點頭，“平病着，米水不進，早已油盡燈枯，怕是需着不少時才能養好身子……”

旁邊小姐泉靈幫着舀水，笑着説道：“母親身子卻白，如今病好了，只怕更比人家白了些呢！”

應氏自幼長於武將世家，子疏闊大方，並無一般婆婆作派，洛氏又書香門第家教甚嚴，温和醇厚守禮孝順，是以婆媳二人極是相得，尤其陳泉安去後，彼此相依為命，情親密猶勝母女，妹妹陳泉靈總是故作吃醋，便是由此而來。

沐浴過後，洛氏親自為婆婆擦乾秀髮梳起髮髻，換上乾淨衣裳，動作輕柔細緻，卻比一般婢女還要周到。

“許久不曾出門，且去花園走走。”陳府後院有片菜地，洛氏嫁來後便在上面種滿鮮花，如今八月時節，仍有些許花株盛開，應氏心心念念，便要過去看看。

洛氏自然同意，與小姑一起扶着婆母來到後院花圃。

高牆之下，六道花畦筆直並列，上面紅白黃藍各花卉爭相怒放，間或一兩花枝沉甸甸結出碩果，更添一抹綠意。

“天時開了兩茬，媳婦已經採了做成香膏，從前母親不用脂粉，便也不敢獻醜，如今您既然身體大好了，晚些時候我便讓綵衣給您送些過去試試……”

應氏笑着點頭，“當初媒人便説你有這般天分，嫁到陳家來，只知你喜好花卉，卻不見你有何成品，你這一説，為娘倒真要試試……”

“媳婦小時隨家中老僕學過胭脂水粉採製之道，只是實踐不多，嫁到府中閒來無事便種花種草，好在母親並不責怪，不然怕也不會有此成品……”

洛氏謙遜，應氏自然不以為意，只是説道：“如此自種自收，倒也省了一筆開支……”

洛氏微笑點頭，見左右無人，這才小聲説道：“母親容稟，非是媳婦挑是非，權叔如今裏外欺瞞、巧取豪奪，家中捉襟見肘皆是他居中攫取之故。母親從前身體不適，媳婦不敢以此煩擾，如今既然身體見好，卻要早做打算，莫被他佔盡先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