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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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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自己動手吧我被趙大嘴辭退了,又開始無所事事起來,任紅霞又試探着"讓街道辦的丁主任幫你再找一份工作"。我説別提那個老鬼,任紅霞臉紅脖子,眼中淚光閃爍。我一聲暗歎,母親任紅霞年輕時花容月貌,可惜遇人不淑,先是碰到了肖老虎這個不成器的老混混,等人老珠黃時想找一個好人卻碰到丁盛平這個老鬼,本來指望有一個兒子可以依靠一下,沒想到她的兒子我也是那麼不爭氣。

鬼丁盛平前年死了老婆,這也是任紅霞上他路子的原因之一。但是,老鬼一來並不真心要娶任紅霞,二來他的子女都不是好東西,就算任紅霞嫁給他只怕也難受。老鬼前段時間出了一回醜,倒不是嫖娼被抓,而是看兒媳婦給孫子餵,孫子哭鬧,老鬼説孫子別哭,來,看爺爺吃給你看。説着一口含住了兒媳的頭。兒媳婦又怒又羞,氣得哭了起來,後來自然是對丈夫説了,丈夫找老鬼理論,老鬼振振有詞地説,,吃一口有什麼了不得,你吃我老婆幾年的,老子吃你老婆一口為什麼就不行?

鬼的名言"吃我老婆幾年"一時成為糧道街的經典名言。任紅霞聽説此事,發現人們看她的眼光也有些閃爍了,從此不再納見丁盛平了。

我看到她頭上幾縷白髮,心頭一酸,對任紅霞説,你放心好了,我自有打算,我會好好掙錢讓你下半輩子過得舒心的。任紅霞含淚點頭,十分無助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歲月催人老,已經四十出頭的任紅霞會有哪些傷呢?或許只有我才是她唯一的藉了。

我決定自己租一個店鋪開始賣魚,跟着趙大嘴這麼久,販魚的一些套路我總算是學會了,包括進貨、如何玩稱、如何養魚死亡率低等等。我對任紅霞説了我的打算,任紅霞自然又是一陣懷疑,你能行嗎,能掙到錢嗎,虧了怎麼辦之類的一大堆話。

我找高啓借錢,高啓拿出了5000塊,任紅霞咬牙也拿出了10000塊,加上我自己的2000塊仍然還差一些錢,可是我不知道找誰了,朋友們中只有曾繼來是上班的,其餘的都在讀書。可是這天任紅霞又拿出5000塊給我,我問這錢是怎麼來的。她支吾地説是自己的,原本想留下來的,可看你實在差錢就只好拿出來了。可是她又説,祝娟這孩子真是不錯,你可要好好做生意,別對不起這孩子。

我明白這錢是祝娟拿來的。祝娟的父母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均在税務部門工作,家道很好,標準的康樂之家,對掌上明珠祝娟自然是有求必應,5000元對他們來説也不算多大的數目。可是,他們再怎麼有錢,憑什麼又要主動借給我呢?拿去送禮或者捐給災區人民不也很好麼?

那一刻我真的以為我上了好運,以為只要我努力就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但事實卻證明這是一種錯覺。

我照例提幾條魚去李雯家,李雯説以後來玩就是了,不要再提魚過來了。我嘿嘿地笑着説雯姐,沒事,反正也是賣不出去的。

馬建剛正好也在家,其實我來之前已經給李雯打過電話了,知道他在家我才來的,馬建剛看到我皺起了眉頭,他自然知道我是有事來找他了。

李雯不滿地對他説,這是肖水生,小鳴從小的同學。馬建剛嗯一聲説我知道,放下手中的報紙問我是不是前段時間跟汪江洋打架了。

汪江洋?我裝糊塗。馬建剛隔桌拋過來一支煙,強調説,就是歪嘴。

我恍然大悟狀説他們欺負人啊。馬建剛説這個傢伙是有點過分了,聽説你已經不在趙大嘴那兒做了,也好,少碰歪嘴他們一夥兒。

李雯説那歪嘴不就是一個混混麼,到處惹是生非也該治治他們了。

馬建剛皺着眉頭説你曉得個,你別多話。李雯嗯一聲,倒也不再説什麼。看來他們夫之間可能真有些什麼問題。

我忙説,沒事,反正我也沒受到什麼傷,馬哥,我想找你幫我一個忙。馬建剛一副隨時拒絕的樣子説什麼事。

我告訴他我想在市場租一個門面,自己單幹。

他盯着我看半晌,然後説市場很複雜,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攢錢的,你要想清楚。

我説我想得很清楚。李雯説建剛,水生也不容易,想找一點正經事做是好事,你就幫幫他吧。馬建剛無奈地説好吧,我幫你問問有沒有空的門面。

其實,市場上肯定有空門面,而且門面出租這一塊並不歸他派出所管,我之所以來找馬建剛,就是想告訴他,請他以後照着我一點。果然,我後來因與馬建剛建立了比較深的關係,這於他於我都是好事,比如他後來的大房子及裝修的費用基本上都通過我給搞定了,但是我卻不知道後來他貪贓枉法被撤職查辦是否也與我有關係。

如果説我真是道上的一個傳説,那麼,馬建剛則肯定是幫我寫下第一筆的那個人。但是我最初並不能預見到自己會成為一個混混,我只想好好做生意,掙到錢讓任紅霞過上好子,並且內心深處還有一個不敢提起的夢想,那就是讓我和祝娟的愛情成為可能。

十高啓的什麼煙我的店位置較偏,而我畢竟還是新手,開業後生意並不好。或許是馬建剛打過招呼的原因,歪嘴他們並不常來煩我,但是偶爾提幾條魚走還是有的,而且我仍然得照常"治安管理費",這是歪嘴及他背後的人每個月必須有的收入。1996年前後,香港出了一部叫《古惑仔》的電影,十分細緻地講到了黑幫的生存狀態,因此成為了剛剛開悟的武漢混混們的教科書。據説街道口的老大徐軍就專門組織手下的兄弟們集中學習,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的幫派是一個學習型的幫派。他也是最早把團伙公司化運作的老大之一,這也為他多年後全身而退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那時候我只想做一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儘管在歪嘴的手下們拿我的魚的時候我會心痛,在他們收取"治安管理費"的時候會眼紅,但我仍然幻想我的生意會好起來,能掙到錢。可惜,我的生意一直不好,基本處於虧本邊緣。這時的武泰閘市場已經開始整體走下坡路,一是因為政府在城市的周邊又新建了許多市場,二是武泰閘市場因為管理混亂,許多商販開始醖釀搬走。店鋪中常常半天沒有一個人來,許多魚又不能長期餵養在塑料池中,雖然有氧氣泵不斷充氧,但魚仍然一條條地跟着死去,死掉的魚是不值錢的,就算不死,餵養的時間長了,魚會長瘦,進貨100斤,賣出去時可能只有90斤。祝娟常寫信過來問我生意好不好,她還可笑地寄給我幾本關於營銷之類的書。

晚上我去找高啓,一段時間沒見,高啓憔悴了不少,臉蠟黃。我驚訝地問他是不是病了。他嘿嘿一笑,摸一把自己仍然俊朗的臉説沒事,都是他媽的酒過度惹的禍。我哈哈大笑,提醒他是刮骨鋼刀,王婷再美也要悠着點。

他笑着踢我一腳説,肖老闆最近生意如何撒,發了財可別忘了兄弟們。

我訴苦地將經營狀況對他説了,他哈哈大笑説這有何難,很好解決的,不過你得請我吃飯。

我説,吃飯算個,只要我的生意能好起來,怎樣都行。他帶我去閲馬場的一家酒樓,他説這家酒樓的老闆跟我是哥們兒,等會兒我喊他過來陪我們喝幾杯就是,以後你多請我幾次,我就多帶你認識幾個酒樓的老闆。我恍然大悟,這種走大客户的方式我不是沒想過,只是因為不認識人,多半人家不會接受。

這家酒樓只是中等檔次,但看來生意不錯。老闆是一個40歲左右的中年漢子,長得很是壯實,脖子上掛一條碩大的黃金鍊子,手腕上文着一條龍,五大三,目光兇狠,一望即知是老江湖。高啓讓我喊他陸老闆,看起來陸老闆與他非常。高啓介紹我時説,這是水生,他爸就是當年的肖老虎。陸老闆啊一聲説原來是故人之子,真是稀客。

此人叫陸盛明,其父親是原武漢軍區的幹部,他本人原本也是武昌城中一混混,是與我父親肖老虎同時代的人物。我想起讀書的時候與花和尚打架,還是他最終出面給擺平的。他如今是身價百萬的老闆,而我父親肖老虎卻早已死掉了。陸老闆説老虎哥的兒子就是我的侄子,高老弟你應該早點介紹給我認識啊。

高啓嘿嘿地笑着説,我這不就帶來了麼,今天就在你這兒消費不是。陸盛明説我,什麼消費,今天算我的,不,以後你們來都算我的,算瞧得起我這個老叔,也不打聽一下我陸盛明跟肖老虎是什麼關係。他把脯拍得山響,顯得十分豪。這讓我動不已,沒想到死鬼肖老虎總算留給我一些人脈資源。

高啓説那好,水生最近在做水產生意,正好想讓你幫一下忙。

陸盛明滿不在乎地説什麼事,只要我能幫到的,絕沒二話,我跟你們還分他媽的什麼彼此。高啓説了我的困難,陸盛明稍一停頓立刻説,沒問題,以後我店內的魚水生就包了,跟誰做不是做,咱們當然是要照顧自家兄弟了。

動得差點掉眼淚,真沒想到生意這麼快就談成了。我頻頻向他敬酒,他問起肖老虎現在何方,我告訴他肖老虎已經死在牢中了。他又是一聲唏噓説,想當年我跟你爸縱橫武昌城,誰不怕咱們啊!唉,物是人非啊!我這當叔的對不起你們母子兩人。我更是動。

但我發現高啓卻酒量大減,神也不佳,一直在哈欠連天的。高啓對陸老闆説,盛哥給我一支煙,讓我提提神。我摸出身上的紅塔山丟給高啓,這不是煙麼?陸老闆突然警惕地看着我,然後哈哈大笑,説你這煙不夠勁,然後拍拍高啓的肩膀,一起出去了。

我奇怪地看着他們出去,等了很長時間,高啓才又神煥發地回來了。我十分奇怪。高啓説,怎麼樣,這種辦法可以吧?我再幫你認識幾個老闆,你還怕他媽的掙不到錢?

我疑惑地看着他説,你的是什麼煙?不要告訴我你是毒啊!高啓啊了一聲,狗,我會碰那玩意兒?

這時包房的門被推開,進來了一個我最不想見的人,他笑嘻嘻地説,肖水生,真是你啊,咱們兄弟好久不見吧。相請不如偶遇,今天咱們兄弟喝一杯。

我冷冷地笑着説,張華,誰他媽跟你是兄弟,你走錯門了吧。

高啓攔着我説,水生別這樣,張華現在也跟陸盛明合夥做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