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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回高處可勝寒暗霧危峯尋野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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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菡還未及答,猛瞥見離地二十數丈的峯崖上飛落兩條人影,心中驚奇,因在説話,也未看清,忙喊:“有人由上飛落,不知敵友,我們快走!”話未説完,忽聽前面撲咚一聲水響,好似內有一人墜入溪中;如是主人一面,決不至於落水,忙同趕去。相隔還有十多丈,隱聞獸嘯低而且急,甚是耳。那兩條人影已由臨溪一帶相繼縱起,映着月光方始看清,那獸嘯也自聽出,目光到處,正是兩條獅猿,一路連縱帶跳,星丸飛擲,一躍便是十來丈,由斜刺裏凌空飛越而過。跟着便聽花林中樹枝亂響,月光之下,接連幾個起落便往來路逃去,不見蹤影,看那神情好似在峯上吃了大虧,驚慌過甚,亡命飛逃。

二人就在他們側面,相隔甚近,小妹、阮蓮正由旁邊趕來,獅猿目力最強不會不見,偏是剛一落地便不顧命一般往前飛逃,一個身上還帶有溪水,濕了一路,始終頭也未回。

四人見面,料那落處只在離地二十丈左右的山峯危崖上面,看他們這等驚慌急竄,許是壺公將其驚走,忙同照那落處趕去。到了峯腳一同朝上求告、禮拜了一陣,始終不聽回應,那一帶又揹着月光,崖勢險滑,看不出絲毫上升之路,只得退了下來。連勞乏,因兩獅猿一逃,對面相遇,又奉自己之命而來,不敢停留見面必有原因。惟防萬一有事,或是壺公脾氣古怪,令當夜起身,又回到原處,準備各人輪睡上些時,養好神再作計較。本定二人一班,江明事後想起阮菡方才發怒情景,忽然大悟,不面紅心跳,驚喜集,想了一陣,又覺不合,力説:“大家連勞苦,只我一人不累,守夜何必分班?只我一人已足,三位姊姊請自安歇,我如想睡,再請一位起來也是一樣。”阮蓮心疑二人途中商量,故意如此説法,心想就是分班也不會強令你二人一起,做得那樣明顯,便説:“一人太單,我姊妹先睡總可以吧?”江明固執不肯。阮菡料他藉此討好,表明心跡,心中好笑,繼一想:此人實是少年謹厚,對我更好,難得這樣聽話,我既懷大志,以後我行我素,管什旁人議論?目前隨便和他同遊説笑便要害羞避嫌,以後如何做事,今暫且由他,看他一人是何光景?便在旁邊説:“他願意一個人,我們樂得安睡,管他作什?真要倦時,我會替他。我三姊妹先睡吧。”小妹本想陪伴兄弟,因江明固執,只得依了。三女便在盤石上取出所帶皮毯,一鋪一蓋,同時卧倒。阮菡人剛睡下,忽又坐起,喊道:“我們今只吃了一頓,你是大肚漢,吃過飯很久了,一人守夜少時必餓,還不將糧袋取下,挑你愛吃的取點出來,月下飲酒,既免夜寒,又解寂寞。”説罷便要去往樹上取那糧袋。

江明忙説:“無須,我還不餓。”阮菡嗔道:“此時天氣還早,自然不餓,你又不聽我的話麼?”説完,覺着話太親切,一看小妹、阮蓮均似人睡,擠在一起聲息全無,江明似恐自己上樹污了衣服,已搶先連縱帶爬到了樹上將糧袋取下,不由勾起前念,仰望晴空萬里,月朗星疏,一青蒼,只黑風頂有兩三條雲帶繞着峯頂蜿蜒搖曳,俯視花影離披,清蔭滿地,香光浮動,夜景幽絕,念頭一轉,索起身,笑道:“這樣好的月夜景,虛度可惜。我也睡不着,由她兩姊妹睡去。我和你對月同飲,吃點東西,誰要疲倦,誰就先睡好了。”江明自是願意,連聲贊好。阮蓮少女天真,早有倦意,心中無事,剛一卧倒便自睡。小妹一則心中有事,又掛念兄弟,本想叫他取下糧袋準備半夜裏吃,因阮菡已先開口,便在一旁靜聽,見阮菡口氣親切,兄弟也未堅持成見,知其情分越深,心中暗喜。

阮、江二人便去溪旁點火,將切下一塊稍微烤,一同飲食,一面剝着松子,對月談心,甚是高興。雙方越來越投機,光陰易過,一晃便是子夜將近。正談得高興頭上,忽聽峯頂起了異聲,先是一股極淒厲刺耳的尖鋭之聲起自峯腹之內,跟着地底便似着了火一樣,轟轟亂響,地面上大片山林均似受了震撼,彷彿地震神氣。四顧天清明,月光如畫,花影重重,夜依舊幽靜,一點風也沒有,全不像是有何異兆光景,方疑地震將起,心中驚疑,想去喊醒兩個睡着的同伴,瞥見黑風頂一角似有黑煙搖曳,裊裊上升。定睛一看,原來峯頂一角有一片平崖,黑煙便由那裏冒出,因是偏在側後面,看不見它全貌,那地底的巨哄和峯腹中的異聲似已聯合一起,合成一種刺耳難聞的厲嘯。一看天上星月正是子時光景,才知黑風將起。

正在指顧談説之間,林中二女也自驚醒起身詢問。阮菡恐怕二女初起夜涼,剛把酒遞過,小妹説是天氣一點不冷,只更暖熱。只見峯頂上那股黑煙已越來越,力也越大,晃眼之間沖霄而起,中間還夾着萬點火星。那圍着峯的雲帶忽然分散,化為一片濃霧,圍繞在近頂一帶。

那峯本來撐天筆立,拔地千丈。經此一來,彷彿成了一座極高大的傘蓋。那黑煙初冒起時,峯頂一帶的天空立時全映成了烏金,轟轟發發之聲越來越猛,震得山搖地動,聲勢驚人,可是天空星月依舊清明,只月光好似淡了一點,看去顯得渺小已極,峯頂一帶漸漸佈滿雲霧。小妹方説:“原來傳説中的黑風,竟是火山下面藴藏的地火餘氣,想不到竟有這等猛惡的聲勢。天氣如此晴和又沒有風,萬一這類火砂到了空中散塌下來,這一片花林豈不被它埋葬在內?”阮蓮笑説:“怎麼沒有風,你看煙頭不是歪倒了麼?”話未説完,那天地間自然之力神速如電,大得出奇。就這晃眼之際,煙頭已往峯前後兩面之中橫倒,緊跟着水一般向側湧去。先似一條帶有億萬金星的墨龍,往四人來路側面橫空而渡,其長經天,晃眼之間便是老遠,看去約有十來裏光景,煙頭方始漸漸低下,由此便被山崖擋住。只聽異聲大作,宛如山崩海嘯,數百萬天鼓迅雷,夾着千軍萬馬踏地奔騰之聲,會合一起,同時怒嗚。煙頭早看不見,響聲延長越遠,後面的黑影仍是狂一般,由峯頂火口噴出來,其疾如箭。耳聽狂風大作,越來越猛,趕往小山頭上遙望,由方才煙頭下落之處起,蜿蜒出去老遠,遇到山崖缺口地勢較低之處,均有一段段的大黑煙湧現,帶着千萬火星急馳而過,有的地方已成了一片黑霧。此外仍是皓月當空,明星耿耿,除近峯頂一圈陰雲暗霧似起似落、分合萬變而外,不特沒有一點烏煙瘴氣,一點風也沒有,氣候反比白天温暖,偶有微風拂面,還加上一點濛濛細雨,也是轉眼就住,連衣服都未沾濕。只覺頭面上稍微濕潤,略有一絲涼意,月下花草似更肥鮮,分外神,料那黑煙通過之處必是來路烏雲峽小盤谷一帶。這等奇景平生初見,均想等那回,看它是否仍回峯頂。

小妹、阮蓮又有點餓,回到原處石上一看,因為松枝太密,方才那陣雨全被上面松葉收了去,衣服仍是乾的。月影偏西,正照石上,當地起坐方便,又是壺公指定之處,便分出兩人將溪旁烤之處打掃乾淨,架支好,拿了餘殘酒往林內同吃,環坐石上,靜等黑風回來。互相指點談説,隔了一會,前面黑煙忽然由空中斷,一半煙尾隨同去勢,投入遠方山谷之中,晃眼不見,下餘還有十好幾丈長一段,略微一閃,便往峯頂出口自行收退,去勢更是快極,彷彿下面藏有極大力,地底山腹中的厲嘯之聲連同震撼,一齊由大而小,逐漸停止,只那黑風越響越遠,四山狂風大作。

江明去往小山頂上張望,到處峯崖山谷之中,凡是黑風經過的附近,多半暗雲低壓,昏霧茫,連山形也被隱住。當地天雖還算好,只是峯頂暗霧聚而不散,近頂之處已看不見。隱聞天風凜冽,勢頗驚人,但是高出那片暗雲之上,吹不到下面。

江明心想:這地方實在好,這樣厲害的黑風,稍遠一點的地方都是風煙浮動,暗霧昏沉,這裏依舊山清水秀,花月鮮明。無怪壺公在此隱居多年不肯離開。以前只説黑風頂高出天漢,上有罡風冰雪和黑風火砂之險,猿鳥都難飛上,沒想到近峯下面這樣奇景,只不知峯對面黑哥哥去的那條路風景如何。既有蘇、蕭二人在彼隱居,黑風去路又在前後兩面之間,偏在一旁,風景想也不差。看天上星月,斗柄西指,時已不早,方才那大股黑煙始終未見迴轉。

回到林內和三女談了一陣,不覺啓明星耀,殘月墜,除遠近山谷中山風越大,稍低之處已成雲海,高處峯崖也和海中島嶼一般,只微出一點角尖。風是在往外吹,但是極高,又被山谷擋住,沒有吹到當地。回憶前情,才知所謂黑風回並非真事,乃是大量黑煙由火口中噴出,到了遠方,因其質量太重,便往下沉,落入山谷之中。後面的還在狂噴不已,這股威力雖然大得出奇,但是煙氣大重,內有凝聚之物,急切問不易分散,並非尋常狂風之比。這樣狂猛的熱煙火氣,循着所經山谷,水一般向前猛躥,附近天氣自然引起變化。因為山高谷深,分量又重,只管所過之處成了黑海,到處均被黑煙填沒,但是不能冒起。這類中含火砂地氣,越往前密度漸稀,威力也漸減退。所過之處,幹山萬壑,歧路又多,自又分去不少威力,眼自看不出,見那威勢,早已嚇退。這黑煙到了盡頭已成強弩之末,空中氣候再一生出反應,照着往復相對之理,發生大風雲霧,餘煙被風一,反回來。另一面峯頂噴口,彷彿大量點燃的火油,一經爆發,立時奪口而出,下面地域廣大,山腹地底因昔年火山爆發,地質燒熔,成了一個極大的空殼。餘下火煙受了地氣反應,到時暴漲,向上狂噴,勢力太猛,快噴完時,下面成了真空,另生出一種極大的力,殘餘煙尾自不住被它猛力一,當時中斷,連同外面空氣同時進,又在裏面連同原有可燃之物和殘餘地氣互相變化,摩擦凝聚,發生火力,到時再狂噴出來,似此每兩次,循環不息。有時為了天時變化,也有大小不同,甚而停止之時,非到年久地氣噴完不會全消。因在亂山深處,四面高山環繞,形勢奇險,常人足跡不到,到的人也未細心體會,只見一般,偶然發現上面情景,沒有深入此地,只見黑煙被風吹回,便當反,於是疑神疑怪,或是認為荒誕不經,引起猜想,其實並非其事。

隨又論到天地問的水火風雲雷電以及這類地氣,凡是有質有力之物哪怕無影無,均可運用智能加以研討發明,使生出極大力量,為天下人民多出無量福利。可惜暴君專政,民智不開,偶有才智之士發明一點真理技藝便加誹謗,不肯重用,此均帝王專政以愚民為務,妒賢嫉能之故。將來真個世界大同,人無棄力,地無棄利,有心國家事業的才智之士,再將這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天然威力加以發明運用,使九洲萬國所有人類均受其福,彼時的人,那是何等快活?

內中江明、阮菡雖然言大而夸,但都言之成理,並非虛妄。連阮蓮素來天真平淡的心情,也被動,認為江明所説有理,哪怕暫時萬難做到,將來天下人類知道封建自私之害,全民扶助,共存共榮,共勞共享福利無窮之益,終有全體醒悟之時,誰能領頭髮起的便是先知先覺,功昭萬世,永受人類敬仰的福星巨人。

四人正説得眉飛舞,興高采烈,忽覺眼前光景越暗。江明走出樹下一看,疏星熒熒,山風漸寒,殘月掛樹,大如冰盤,景昏黃,蒼煙浮動中,東方已有明意,剛喊得一聲:“天快亮了!”猛瞥見離地二三十丈的峯崖雜樹之間,似有兩條人影,接連兩閃便自不見,正是去往峯前的一面。那峯下半數十丈本是蒼崖壁立,石堅如鐵,光滑滑草木不生,只發現人影之處,鄰近前峯一帶,到處都是喬松奇樹倒掛盤生,還有大片藤蔓互相勾結,但是離地十多丈才有樹木,崖勢內凹,依舊無法上去。忙告三女一同出看,人影不曾再見,似已駛往峯前一面。細看形勢,當地本是峯旁盡頭之處,下面是一絕壑和大片峭壁,均非可上之路。昨夜二猿落處也在上面不遠,溪旁水跡尚還未於,離地二十丈高下雖有一條橫崖,地勢似頗平坦,怎麼看也看不出一點上升途徑。料那人影非是賊黨不可,既能安然退去,必已見到壺公。雖然慌張驚竄,彷彿受驚被逐,事終難料。並且黑摩勒師徒早就該到,照他情,必往峯後尋來,此時未見蹤跡,不知光景如何,見到壺公沒有。還有昨途中所見兩人也難斷定敵友,照百烏山人師徒之言,後面尾隨的兩少年,十九玉琪在內,也未見到。天已漸明,各有各的心事,江氏姊弟尤為憂急。

正商計間,隱聞峯那面有人高呼“鐵牛”只喊了一聲,底下便無聲息。空山迴音相隔大遠,也未聽清,知是黑摩勒所發。江明首先情急,忙即奔向前去,急喊了好幾聲,並無回應。阮菡追上前去,笑喊:“呆子!方才喊聲順風而來,偶然湊巧聽到。我們人在下風,喊破喉嚨也無用處。萬一壺公不願驚吵,豈不失禮?我此時想起這座孤峯雖是高而不,也有好幾裏的方圓,我們為了壺公平遊行起坐之處和山田在此,始終是在這裏許方圓以內打轉,沒有遠去。只憑遠望看個大概,覺着上下無路,何不去往那一面仔細看看呢?”一句話把江氏姊弟提醒,都笑自己糊塗。因見昨壺公走的是這一面,便在當地留意,那一面因有大溪阻路,峯腳在水中,始終不曾去過。略一商談,趕回林內,稍微收拾,將衣包掛好,拿起兵刃暗器和李玉琪行時所贈髮絲野麻製的長索套鈎等應用之物,又將所贈健力提神靈藥各人服上一粒,便順峯腳一路查看過去,方覺前途山形越險,峯旁並有深溝大壑阻住去路,無法飛越,心中失望。

阮蓮這次獨自當先,到了廣溪盡頭,忽然發現有一片地方雖然陡峭非常,細看上面石包突起甚多,離地六七丈便有灌木蒼藤,再往上便和來路峯側一樣,盡是松杉之類古木倒掛生,樹都不大,年代卻久,看去龍蟠鳳舞,剛勁有力,一路向上,約有好幾十丈,快到峯方始稀少,心想:那裏也許有路,何不上去再説,試它一試?峯腳水邊恰有幾塊山石出水丈許,見後面三人同立石上,面有憂急之容,忙即招手,喊過一説,俱以為然。

四人當中,小妹姊弟最是力大身輕。江明生長黃山,幼得師傳,輕功更好,善於爬山。便由江明拿了套索,當先援了上去,阮氏姊妹居中,小妹斷後。四人均有一身好的輕功,玉琪所贈索鈎又極合用,仗着身法靈巧,再上不遠,到了樹木多處,連索鈎也用不着,一路攀援縱躍,登樹穿枝,往上援去,不消多時便上了二三十丈。

正往前進,忽然發現一條天然石塊,蜿蜒如帶,盤繞峯壁之上。因是石黑如鐵,上下相隔大高,先未看出,這時仔細觀察那條棧道,雖然環峯而行,好些地方均極險滑,窄不容步,前面又不知道有無路徑,但是當地峯勢前傾,越往上林木越稀,再上已不可能,只得定一定神,改由江明在後,小妹在前。前途多是石壁,已無草木攀附,總算還有幾處地方比較寬闊,可以停留,險窄之處,最長的不過丈餘,壁上還有好些裂痕石竅,覺着細心把穩一點,通過不難,便緩緩貼着崖壁,提氣輕身,相繼走了過去。

等將這形如羊腸的天然棧道走去十之八九,眼看前面石埂已斷,只近側稍有一處凹進,現出丈許方圓的平地。失望之餘,打算在那巖凹平崖之內略微歇息,再打主意,並沒想到內裏有路。到後看出那巖盡頭是一斜坡,深達三丈,底下暗沉沉的,當是死,也未在意。

坐了一陣,見朝陽滿山,打算回去,三女已然起身。江明忽然內急,為了避人,落在後面。等三女出,剛一轉身,猛發現那暗似有光影閃動,心中奇怪,忙用套索往下一試,深還不到三丈。為防萬一,便將套索系在上面,縱將下去一看,原來那地方乃是昔年火山爆發時震開的一條裂縫,又斜又長。天光影正由上下透穿之處照將進來,大大小小有好幾十處,高低不等,中間還有歧路,由腳底通出四五丈,方始彎彎斜斜伸向前去,隻立處入口一段光景昏暗,不透天光,並只四五尺方圓,人不能立,須要鑽將過去,忙即喜呼:“三位姊姊快來,路找到了!”三女聞聲趕回,問知下面有路,雖不知能否通到前面,比較總是有望。人在石壁深巷之中行走,又無危險,都想一試,忙同鑽了過去。到了有光之處一看,那地方好似一塊木板,被蟲蛀了好些條通路,人便行在其中,外壁最薄之處不滿一尺,高高下下,歧徑縱橫,腳底還有前古殘餘的黑砂,但已堅凝,浮軟之處極少,並不難走,路又極長,沿途均有天光由裂縫中透進,看得甚清。估計所行,相隔來路一面發現人影之處必不甚遠,走出兩裏來路,光景黑暗,氣候陰涼,路也越發寬大平坦,前途彷彿是一山

阮菡為防失足,將所剩一粒蛟珠取出照亮,走得更快。再走一段,徑漸小,往裏彎轉,同時發現前面地上有一團白影。江明搶先上前一看,原來當地已到盡頭,那白影乃是上面一個小所透天光,口外還有樹枝,知到出口,心方一喜,忽聽有人急呼“師叔”阮菡正由後面跟來,珠光照處,正是鐵牛,被人綁了一個結實,正在地上掙扎,不大驚,忙即趕過,解開反綁放起。未及問話,鐵牛先是東張西望,滿地亂找。四人同聲急問:“你師父呢?剛天明時,還聽他在喊呢,如何不在一起?”説時,鐵牛已將所失扎刀尋到,喜道:“果然是真,未被老賊奪去。這不是好地方,實在冷得難受。我已凍了半夜,此時還好得多。我們上去再説如何?”四人見他滿臉怒之容,手已綁麻,連刀都拿不穩,周身不住亂抖,又聽説不是好地方,只得依他。因那小離地頗高,江明正取套索,想要援上,鐵牛説:“無須,那邊還有出口,昨我和師父便住在此,總算老賊沒有知道,將我捉住送了進來;中蟒蛇也只聽老賊們亂説,沒有見過,不知真假。夜裏卻是冷極,凍得我心口痛,難受已極。到了太陽底下一説就知道了。”四人跟着鐵牛,邊聽邊走,這才看出左壁有一裂縫甚高,但是極狹,人須側身而過,深約丈許。前面便是一個外小裏大的,外面長滿野草灌木。當地已是黑風頂前,山路旁邊由上到下是一斜坡,再往上去,峯形便陡,輕功好的人,只不怕天風吹墜,已能勉強走到近頂有云霧的所在。因鐵牛説時氣急敗壞,神情狼狽,年紀又小,十分可憐;林中食物偏未帶來,只得容他坐在山石上面略微歇息,方始問話。

鐵牛開口便説:“師父已兩次遇險,方才喊我,我也聽見,但被老賊在口中了東西:師父還到中來過一次,不知我在隔壁被綁,想是去往尋找,已然走去。後來好容易將口中破布吐出,鼻子和嘴差一點沒被山石磨破,連喊師父,未聽迴音。後來急得沒法,想起你們先走,應該早到,許要尋來。方才有一人來,又曾提起,正在盼望,師叔們便走來了。”江明見他説了一套還未提到黑摩勒的吉凶下落和事情經過,心中憂疑,忙問:“你這娃兒,説話怎無頭緒?你師父喊了你一聲便無音息,如何知往尋你?昨遇見什麼兇險,可與三老賊動手?你怎不説呢?”小妹、阮菡同聲説道:“他已苦了一夜,還埋怨他做什?他對師父有多忠心,如真事情兇險,決不是這個樣子。只管放心,你黑哥哥定能逢凶化吉,你忙什麼?”鐵牛接口道:“師父膽子真大。最急人是,怎麼勸也不聽。他有一定成見,只叫人心裏發急。師父自從三位師叔一走,立催獅猿照着蕭山人所説,將崖後毒蟲殺死。好在藥草木柴現成,那些大猴子又靈又聽話,不消半個時辰,便將死蟲燒成枯炭。跟着帶我上路。因有獅猿引導,看它比的意思,比師叔們差不多要近出一倍以上。一口氣也未停留,不消多時便自趕到。在峯前花屋中看了看,稍微停留,吃了一點東西。因在途中得到一個好心人的警告,説三老賊厲害,前途難免相遇。黑風頂上罡風猛烈,武功稍差,稍一疏忽,人和樹葉一樣吹落下來,多高本領也跌成泥。不特我不可以上去,便是師父,最好能在峯下等候。壺公看見外人來此,早晚必要下來。三老賊就是隨後趕到,明明認得師父,也不敢在當地動手,雙方正好各行其是。壺公決不偏向惡人,尤其老賊燕飛來那樣坐地分贓的土豪惡霸更所深恨,雖有兩賊相識,那是以前的事,彼此相,並非約好將來為惡便應相助。如真非上不可,紙包中附贈的丸藥非先服下不可,否則峯頂高寒,罡風厲害,決不住。師父也知那人全是好意,並還料定他是暗中尾隨四位師叔的二人之一,不知怎的,説什麼也不肯聽人的話,以為前遇大人熊猛沒有什麼武功,只憑天賦尚能上去,何況自己煉有內家功夫,怕它何來?只為人家意思誠懇,到後看出峯高路險,上下壁立,實不好走,不許我一同上去。為防留在下面被三老賊尋來暗算,將我放在方才之中藏起,命我小心留意,便往上面走去。事也湊巧,那粒丸藥師父隨手我放在懷中,師父走得太急,我又知道他的本領,多麼冷天他也不怕,一時疏忽,忘了他帶走。他第一次走到那有云的地方,便被罡風硬下來。因為聽出老大公人已回到頂上,並還發話譏刺,這才想起那粒丸藥,吃完再上,據説那藥十分靈效;在中還停了片刻,吃了一點東西方始走上。初意這一往返耽擱,老賊必已趕到,不知何故,直到師父二次起身,人還未見影子。也是我自己不好,師父去後,天已將近黃昏,中陰冷,師父去了多時,早該回來,忍不住出偷看,剛往下面轉了一轉回來,仰望峯頂,相隔大高,連初上去時那樣小黑點也看不出。正在盼望,三老賊忽然趕到,也去花林中走了一週,不知何故匆匆走出,便往峯上跑來,就在前面坡下取出食物,連吃帶商量。我正藏在林後,聽他所説陰謀毒汁,回去還要尋我師徒暗算慘殺。那黃面孔的燕飛來更是兇毒,我氣他不過,想了一個主意,假裝老大公的徒孫,打算嚇他回去。哪知初説時,三賊似頗警慌失望,後來又是黃臉賊嘰哩咕嚕説了幾句鬼話,內中一賊便自發怒,看神氣似要動手。被一老賊攔住,又説了幾句鬼話,各自冷笑了一聲,便不再理我,大模大樣從容往上走去。到了半夜,我越等師父不來越心焦,肚皮又餓起來,剛拿起衣包糧袋走到外面月光之下,還未打開,便見三賊急馳而下。我看出他們碰了釘子,至少也未見到壺公,他們的鬼話我又不曾聽懂,以為這裏,壺公向例不許傷人,我又是個小孩,怕他何來?意證實以前所説,罵他幾句出氣。哪知剛一開口,三賊倒有兩賊逗我發急。我本來不想動手,誰知內中一賊頗有眼力,竟認得我這口烏金扎的來歷,並還説我是師父的徒弟,罵的話實在難聽。我一時情急,中了好計,剛把刀拔出,就被燕賊將我擒住,用他身帶繩索反綁起來。我剛喊得一聲‘老太公’,口中便被了一塊破布。燕賊先想殺我,被另一老賊攔住,説:‘事情還未辦好,聽説附近中藏有蛇蟒,小狗説我罵他,又先出手動刀。我們只不殺人血,壺公知道,也可分説,不會怪我們。’燕賊並説此地他以前來過,這大蟒只見過一次,是否還有在內雖不可知,但是中奇冷,小狗決不能當,放在裏面凍餓而死也好。萬一壺公見怪,便説他先動手打人,許多無禮,藉此警戒,也可留一後步。此時上面快起黑風,等風過後,再上不遲。只要中途所遇飛石之險不是此老所為,便有指望。説罷,把我到方才師叔所見小,丟了下去。如非近來跟師父學了一點身法,離地兩三丈,手腳又被綁住,還不跌個半死才怪呢。最可恨是我那寶刀剛柔烏金扎也被強奪了去。正氣得要死,股又被跌得生疼,忽聽上面有人大喝:‘你們知道這裏的規矩麼?’底下沒有聽清,聲音已遠。天亮前我正凍得難受,忽聽口有人説道:‘我此時身有要事,無暇下來救你。好在你師父快到,你那寶刀我已代你取回,你起來時自己尋吧。此時我們不願人知道,原因甚多,我去了。’隨聽寶刀落地之聲。那人好似見我沒有迴音,又想下來解救,剛問:‘你口中有東西麼?還是受了重傷,怎不答應?’忽然‘噫’了一聲,便自走去。後來我喊師父不應,正在着急,忽又來了一人將我喊應,説:“你救星就到,你師父已轉危為安,事情一定有望。少時難免與賊爭鬥,我們還要助他殺賊。有人命我來些探看,你既未受傷,再好沒有。這三老賊今天一個也休想回去。”説罷,不等回答,便無聲息,比前一人還要慌張,彷彿有什急事。跟着師叔們便尋了來。聽那人口氣,師父業已三上黑風頂,也不知見到老大公沒有,此時為了尋我,必與三賊相遇爭鬥起來。我如不是手腳痠麻又不知道地方,早尋去了。”話未説完,忽見山下走來兩人。江、阮四人定睛一看,正是盤蛇谷途中在山谷中行走的兩個,一高一矮,貌相均頗英俊。高的一個已近中年,因其神態從容,面上帶笑,好似為了眾人而來,知非敵黨,又疑是暗中尾隨相助的兩少年,但又無人相識。剛由石上起立,來人已近前問道:“哪一位是江師妹?”小妹等忙同上前,互相禮見。通名之後,才知那兩人正是峯前居住的蘇同、蕭森,為了一事,想要拜在壺公老人門下,在山中住了好幾年。壺公本來已有允意。只為蘇同近年心急,偶往天目山附近訪友,發現神拳祖師錢應泰藏有前古奇珍蝸皇至寶,為門人尤嘉順便偷去。蘇同忽動貪心,想要渾水撈魚,不料七指兇僧法燈早已想好陰謀,點倒錢應泰,將珠搶走,蘇同又被狄遁點倒,幸而乾坤八掌陶元曜和天山狄遁均是世老前輩,把話説明,當時無事。陶元曜想起蘇半瓢的情,命蘇同後去往黃山。本意見他為人忠厚,天生至,打算收為弟子,後聽蘇同一説心意和隱居黑風頂之事,為防壺公情奇特,蘇、蕭二人之事又非此老不可(蘇同天目山遇陶元曜,事見《雲海爭奇記》),只收蘇同作一記名弟子。蘇同學了一些武藝回山,滿擬所求當可如願,哪知天目山之行壺公已先知道,怪他貪念未消,這自私之心不先去掉,所求決難答應。二人無奈,只得仍在當地耐心守候。上月看出壺公意思甚好,心中稍,因壺公雖未正式收留,口頭上已喊了師父。這蕭森訪友外歸,得知老人已往龍樟集。知其最喜飲酒而又身無餘財,每去都將後山自種的糧食和山中藥草茶葉帶往換,有時遇到貧苦,先將所帶送人,酒錢分文皆無。酒店主人林老頭為人忠厚,雖肯賒欠,去了不怕沒有酒飲,做徒弟的終看不過去,難得近神氣還好,打算隨後跟去,就便探探口氣,短時期內有無希望。剛趕到集上,便遇蘇同説師父得信有兩起人要來尋他,必須回山等候,業已先走,行時,面上還有不快之容。二人談了幾句,因知本山向無外人足跡,看師父回時神氣,事情必關重大,忙往回趕,途中發現四個少年男女。壺公一向不許二人多事,先不知對方來路,當時避開,沒有上前招呼。剛轉進另一谷口,便遇一人將其喚住,告以這兩起人的來意,請為相助。二人答以師父情奇特,他如不喜,苦求無用。但能出力,定必盡心。説完分手,途中又為一事耽擱,到時,所説江、阮四人並未見到,心正奇怪,三老賊忽然尋來。二人因受老人之誡,又知三賊為人,心中厭惡,但知來人與壺公相識,也不敢十分得罪,只以婉言拒絕,不令在他室中停留。三賊雖知壺公早已説過不會收徒,既容這兩人久居此間,必有淵源,只得懷憤而去。後來見三賊將鐵牛擒住奪去寶刀,心中不憤,出頭阻止。三賊意還不服,總算雙方都不肯動手,各自走開。二人正想起有氣,忽見一個白衣蒙面人偷偷尾隨在三賊身後,同到半山之上,不知用什方法將刀盜回,與另一同伴,便往崖走去。二人本想往救鐵牛,忽然接到一紙束帖,不令多事,只得退回。天明前黑摩勒回來,到處尋找鐵牛。二人因奉師命去往峯後尋找阮、江四人不曾相見,歸來發現所留紙條,同時有人來訪,才知黑摩勒三上黑風頂的經過;阮、江四人已在無意之中尋到昔年峯腹中的裂縫,到了前峯。那人説完便和同伴往迫黑摩勒,準備同除三賊,匆匆走去。

待不一會,二人遙望四人已將鐵牛救出,故來相見,代傳壺公之命,令速回轉黃山,並説三老賊中以馮、燕二賊本領最高,燕飛來尤為陰險狡猾,已先溜走;黑摩勒因料鐵牛不會受害,急於除害,已先追了下去;剛走不久,馮、宮二賊也自趕下,黑摩勒尋找鐵牛時,並還藏在一旁,準備跟到前面暗算等語。原來黑摩勒心高氣做,先憤壺公不該對惡人也是一樣看待;又仗着師父有信不算外人,有理可講。除完毒蟲便由獅猿領路,一路翻山過澗,朝前直走,橫斷過來,故此起身較遲,第一個到達,給鐵牛尋好藏處,便用輕功往上飛馳。哪知上面罡風厲害,還未走過四分之三,人便支持不住。那一帶草木不生,冷得出奇,並有多少年不曾消化的冰雪藏在背陰之處,常時發生極濃厚的雲霧,下面看去雖是一層雲帶,上面卻是暗霧茫,寸步難行,越往上路越陡峭,到處都是危崖峭壁,滑不溜足。好容易發現一條羊腸小道,彷彿可以盤繞上升,罡風卻是越來越大,好幾次遇到奇險,幾乎被風吹墜。那風又無定向,漩渦也似,飈輪急轉,吹得近頂一帶的密雲花翻滾,時分時合,旋轉不停,密雲暗霧中雜有大量砂土和雨點。因為風力太猛,打在身上和石子一樣,常得人氣透不轉。

最奇是那雲霧只管往來亂滾,始終環繞近頂之處,並不被風吹散,有時反被風力聚攏,結成許多雲團雲柱,內中常有雷電閃動,與罡風應和,發出極強烈的厲嘯,震耳聾。四顧昏茫,下臨無地。一個不巧,被它裹在中心,人便和轉風車一般,隨同罡風急轉,力量大得出奇。內有兩次,不是應變機警,手有寶劍,將其擊散,幾乎裹入雲柱之中,被狂風離地捲起,到了空中,風勢一變或是雲柱自行破裂,人便一落千丈,休想保得全屍。

就這樣的危險,黑摩勒仗着手中寶劍,還想勉強掙扎,鼓勇前進,後來聽到雲上有人發話警告,似説此時罡風正起,雲中並還雜有黑砂,中含毒質,上面更冷,多大本領也難安然到頂;自己也實手凍腳僵,方始消了鋭氣,退將下來。第二次,服了一粒途中得到的六陽丸,覺着周身温暖,力比前更強,二次提氣輕身,奮勇上去。天已將近黃昏,仗着身有蛟珠,又是一雙夜眼,方才去過有了經歷,自信之力越強,哪知三賊隨後跟來。

黑摩勒起身在前,本不知道,相隔又高,暗影中更難看出。也是三賊晦氣,因有多年做賊的經驗,知黑風頂難上,不特備有避寒的藥,知道天時早晚和罡風的強弱,各種登山用具無不具備,還有三個特製的兩用千里火筒和送與老人的兩大葫蘆百年以上陳酒,先沒想到敵人先來。內中燕飛來因見途中接連出了好些事,雖然驚疑,有了戒心,但知當地條,無論何人不許動手傷人,血更是大,就遇敵人也決不敢為難,何況途中巧遇對頭,多大膽子也不敢在黑風頂上逞能,於是一到半山之上,見天氣昏黑,月光已被雲霧遮住,離開雲層尚遠,知道此時登山罡風最小,所行雖不當黑風去路,如其不在於時風起以前趕到,黑風一起,那震撼之勢難於受,上面又多堅冰,險滑異常,更是難走。急幹早到,便將千里火筒取出,系在頭上,手腳均有特製的套鈎,爬山比較容易,不似黑摩勒全憑真實本領,遇到極難走的地方便要繞越。

黑摩勒這時正走到一片削壁之下,剛想用劍在壁上開路,掘些小攀援而上,猛一回顧,瞥見下面來了三點火光,心中一動,料知三賊趕來。先還拿他不定,恰巧路旁有一堆亂石,剛剛伏好,山風過處,隱聞下面在喊:“老前輩,一別多年,今帶來一點好酒,專程來此拜見,無奈路大難走,也不知你老人家離山也未?”聽出三賊藉着問答想探壺公意思,心想:我此時殺這三賊比較容易,但是壺公條甚嚴,能不違背最好。何況三賊成名多年,燕賊算起來還是葛師師弟,山勢如此險滑高陡,也難施展,以一敵三,未必能佔上風,還是等到見完壺公,間明心意再説。正在盤算,三賊已將趕近,相隔不過八九丈。

當地原是一條極陡的斜坡,黑摩勒天疾惡,見雙方晃眼就要對面,實在按捺不住,便將身旁亂石用劍暗中削動了七八塊,等到三賊相隔約有三數丈,再將那磨盤大小的石塊推向正面,用力往下一推,順坡滑下。三賊正走之間,忽聽上面隆隆亂響,知有山石墜落,天氣又黑,看不清楚,喊聲“不好”只得聽準聲音來路往旁縱避。哪知頭上千裏火不能照遠,斜坡陡峭,上面的人看不出來,卻做了敵人的目標,火光避到哪裏,山石便打到哪裏。

老賊馮吉當先,剛往旁閃,黑摩勒已看出他要往右,跟着又是一塊大的打到。總算山石扁平,馮賊機警靈巧,見勢不佳,急中生智,索身子一歪,避開雙腳,將身側轉,坐到石上。那石滑得正急,加上一人的重量,立似飛星下瀉,急溜下去,頭上千裏火也轉向來路。黑摩勒看不見火光,馮吉落處歪向一旁,被一山石擋住,差一點沒受了重傷。

黑摩勒當他不死即傷,也未看出,專朝官、燕二賊打去。二賊見上面山石一個接一個朝下打來,馮賊又不知吉凶生死,全都膽寒。疑心壺公所為,不令上山,仗着身輕靈巧,一路左閃右避,逃將下來,差一點沒受重傷。總算黑摩勒將那七八塊山石打完,二次再尋石塊,停了一停,等到尋來山石,人已逃遠,否則居高臨下,仍難倖免。三賊聚在一起,燕飛來看出不妙,便有退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