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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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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更南的闽粤之地还不冷,但紫陵城里的人们还是穿上了厚厚的棉袄与皮裘。彤云密布,朔风呼啸,郁的天空里飘飘扬扬地下起雪来。

与寒冷一同来到紫陵城的,还有燕国的天使。孙贤志又一次踏入了紫陵城,这一位给盛国带来了无限屈辱的燕国中书舍人,带着燕国新君的圣旨,第一次向盛国新君传达旨意。

这些事在盛国习以为常,几代来都是如此。

许多人已然麻木,也接受了现实。羸弱的盛国抵挡不了燕国的铁骑,这个国度只适合歌舞升平,诗作赋。盛国能在大部分时间里远离战火,已是燕国最仁慈的恩赐。迟早有一天,这片国度的君主也会跪在燕君的脚下,俯首称臣。——在他们还未继位成君主之前,他们的祖祖辈辈已经不止一次地这么做过。

也有些热血冲动,不堪屈辱者暗中咒骂着国君的无能与软弱。江东子弟多才俊,盛国虽弱,未必没有一战的勇气与决心。不战而降,只做锦绣文章讨些口舌便宜自欺欺人,每年里盛国百姓凭借勤劳双手创造的财富,却大半大半地被贡给燕国。平起平坐的两国,因为君王的服软而被人笑,平白地低人一等!经年累月,累积的怒火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暗涌动,似乎随时会化为一场飓风。

张安易承受了一辈子燕国给他的屈辱,也承受了一辈子子民们对他的咒骂,终于闭上了双目,将针毡一样的龙椅传给他的儿子。而坐上了常人梦寐以求龙椅的张圣杰,也几乎没有一天安生过。燕国天使到来的消息让这位新任的国君面发了白。

就在金銮殿里,龙椅之上,当着朝中大臣们的眼前,面发白,冷汗滴落,颤颤巍巍地道:『速……速令中仪驾在江边接燕国天使,花丞相亲自去,万勿怠慢……违令者……违令者斩立决!』懦弱到了这等地步,对燕国更是怕到了骨子里,张圣杰的软弱比乃父犹有过之。毕竟是幼童时便被送到了长安做质子,经年的担惊受怕,听见燕国两字简直比厉鬼还要可怖。为了让燕国意,接待使臣甚至动用了中仪仗,闻所未闻。

消息很快就伴着寒风吹遍了盛国大地。任劳任怨的花丞相领着中仪仗在江边等候无论年纪还是官衔都低了他一头不止的孙贤志,恭恭敬敬地将他接进紫陵城。刚至城门口,国君的新旨意又到了。不是传达国君的命令,而是询问孙贤志,燕君的旨意该摆下怎样的排场才合适。

张圣杰仿佛被恐惧击穿了心智,慌慌张张连避嫌都顾不上,归国登基来勤于政事,好不容易获得广泛认可的国君在一瞬之间颜面尽失。不仅丢了他一个人的,还有盛国上上下下所有臣民百姓的。盛国的辱在这一刻再度被拉低新的下限,即使浑浑噩噩者都觉得面上无光,有一股难言的屈辱

孙贤志早已是盛国的老人,此情此景让他也意外万分。担任好盛国的重任已有十余年,他深知稳住盛国有多么重要。不仅干系着每年天价的贡物,正是这些贡物,才能让燕国养着庞大的军伍之外,还有余力赡养民生。且与大秦之间胜负未定之前,盛国最好的状态便是像这样延续下去。

他很清楚,盛国绝不是传言中的翻掌可灭,三国鼎足而立,盛国的地理与地位极其重要,稳住比巨变要好得太多。且盛国的存在本身对大秦就是牵制!

离开长安之前,他已做好了诸事不顺的心理准备。新君登基,总要做做样子,给自己个下马威让臣民们看看。张圣杰在长安时与自己多有来往,情也算不错,孙贤志已打算卖这个面子给盛国新君。只要目的达到,盛国持续原先的一切就够了,于他而言,在燕国新君面前留下个办事能力出的好印象,远比在盛国作威作福重要得太多。

所以孙贤志万万想不到,这一趟来到紫陵城会是这般景象。他隐隐察觉到其中似乎有什么怪异之处,不自地怀疑张圣杰别有所图。可是觐见张圣杰时,这位识的帝皇居然再度拿出长安城里长袖善舞的那一套,仍掩饰不住面上的紧张,话里话外,问的都是解药的事情,迫不及待,就怕腹中之毒隔就发作死于非命。

孙贤志腹狐疑,却面不改道:『陛下稍安勿躁,臣奉我家陛下旨意先行一步,解药不久便即送到。陛下宽心,我家陛下言出法随,应承的事情必然依约而行。』话藏机锋,可张圣杰却是一脸的失落与焦虑,垂头丧气地举起酒杯道:『孙大人见笑了,朕敬大人一杯。』说是一杯,实际却是张圣杰自斟自饮,一连十余杯下肚。或许是情绪太过低落,又过于害怕,酒入愁肠愁更愁,张圣杰就此不胜酒力,被太监搀扶着回了后安歇。

孙贤志哑然失笑。想不到张圣杰真如陛下所料,回了紫陵城后不仅与胞弟闹出了矛盾,听说靠着费,花两家的强力扶植才没能酿出祸患。连他自己也变得更加患得患失,似是觉得苦尽甘来,对这难得的帝位珍逾命,要好好享受江南的繁华,对燕国也更加恭顺。

因他酒醉,虽没能下达旨意,孙贤志倒是吃了颗定心丸。张圣杰回国之后也做了些怪异事,惹来猜测纷纷,也有人议论他是不是想一改当今天下二强一弱的局面,做个励图治,有尊严的皇帝。如今看来,以他的聪明才智会成为个好皇帝是不假,可早已被击溃的心理,注定还是个庸弱的皇帝。

一早,张圣杰甚至不上早朝,诸事由丞相花向笛代议,而亲自来到燕国驿馆。礼节过后,张圣杰劈面又问解药之事,言语之间深恨昨不胜酒力醉倒,怠慢了上国天使。孙贤志将此前的话又重复一遍,张圣杰面目古怪,五官像是失控了一般,片刻后涕泪俱下,携着孙贤志的手叙起了往在长安城的家常。

他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自说自话,话里话外都是对燕国一片诚心,绝无欺瞒,也绝无二心,奉燕皇马首是瞻。随后又絮絮叨叨地将在长安城里是如何地听话,如何地服帖等等往事一件件地翻了出来。前前后后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请孙大人万万怜惜,呈明燕皇陛下将解药速速送来。这一说就是整个上午,没人得进嘴,也没人敢嘴。毕竟在盛国的国度,孙贤志也不敢。

于是张圣杰在午间不到的时分又醉了,被抬上了龙辇送回中……

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孙贤志来到紫陵城已足有七的时光,旨意居然宣不下去。意味着孙贤志虽受尽了荣光,实事却一件都没有办成,甚至一点点进展都没有。

与此同时,紫陵城的民怨在七之内几乎到达了沸腾的地步。新登基的天子荒废政事,成天陪伴燕国使臣,极尽奴态。再麻木不仁的平民也受到了极大屈辱,所谓主辱臣死,更不说一些空有报国之心,却只能听闻国君向着敌国送上谄媚的志士,几乎恨不得冲进驿馆里将孙贤志千刀万剐,顺便给张圣杰十七八个耳光!

『奇葩……』吴征在府里嘴角。这等赖皮的样子,比他当年应付【嘴炮之王】薛文杰还要无下作得多,简直可以骂一句臭不要脸!怪不得人家能当皇帝,自己就没那份本事。

『咯咯……』祝雅瞳也是忍俊不,笑得花枝颤,好容易才止了笑声道:『但他不仅生生又拖延了七时光,还起了对燕国的仇怨。』『还差了一点,不太够。唉,了不得,天子就是天子,不仅如此,陛下还是盛国的儿子……』吴征万般钦佩着道。能抛下一切自尊与颜面,正是盛国历代国君的难能可贵之处。臣民们所谓的屈辱,其实已由他们的国君承担走了大半。也正是这份担当,才换来盛国子民们的安宁。可怜臣民们很难想到这一步,还以自己的国君为

『我觉得孙贤志要倒霉了……若不是我们对陛下的计划了若指掌,八成也要给骗了过去。』陆菲嫣蹙着眉,刻意与吴征保持着丈许的距离道:『陛下会把他充分利用,直到榨干所有的利用价值为止。』『会的,会的……』吴征叹了口气道:『陛下也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紫陵城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听闻那位御弟已经快坐不住了?』『陛下煎熬人的本事可不小,这位御弟一边心难搔,一边又急得热锅上的蚂蚁。陛下一边熬着孙贤志,一边顺道又熬着他,只看这两人什么时候忍不住跳出来了。』陆菲嫣搜索一番,出份卷宗远远递给吴征道:『我们,恐怕也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时势也差不多了。』吴征翻阅着卷宗,陷入沉默中。

冷月玦虽心有所,听吴征说了出来还是吃惊不小,道:『还有多久?』『近离府,大势就在明年开之前。』吴征双目一凝,出厉道。

『这么快?为何,为何……』『太快了是么?快就对了。』吴征笑道:『都知道时势造英雄,历来天下大江山改朝换代,都有无数英雄揭竿而起,逐鹿天下。时势来临,谁也挡不住。可是,玦儿有没有想过英雄造时势?』冷月玦清淡的心里居然也燃起了一团火焰,时势造英雄已足够令人热血沸腾,而英雄造时势更是有一股逆天改命的豪情。

昆仑派覆灭,天门沦亡,一席人亡命来到羸弱的盛国,怎么看都像一群丧家之犬聚集在破落豪族的屋檐下,若无巨变,迟早是个化作尘土的下场。

在紫陵城的子里,屹立着的巍峨皇,与不远处的吴府,在平静中酝酿着风暴。盛国隐忍了几世的积淀终究要爆发出来,皇室与吴府这对天作之合,正举起斩天裂地的巨刃,要掀起血雨腥风!

冷月玦直勾勾地望着吴征。自相识以来,他无往而不利。在大秦国的失利非战之罪,更不是他的错误,而最终,他也把身边人安全地带到了紫陵城。就像杨宜知说的一样,这人有齐天鸿运,大秦国的失礼反而证明了这一点。而如今,他正以这份齐天鸿运加诸于盛国皇室之上,要逆天改命!

半月后盛国的金銮殿,孙贤志再也按捺不住。他不仅越发觉得不对劲,更担忧平里畏惧于他的盛国人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来。车驾行于路上时,那些温顺恭良的平民们大都会投来怒火万道,让他到万分不妥。从那一起,他再也不敢乘坐盛国皇里的车驾。可是百姓们杀人的目光没有半点改变,仿佛孙贤志的存在已经成了盛国的屈辱!——不比从前,现下的屈辱已是大喇喇地亮在了明面上。